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苒苒忍不住仔细地打量照片上的这个年轻女孩儿。人很漂亮,不是彭菁那种艳丽的美,而是清丽,眉清目秀,纤细娇柔。苒苒突然觉得她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旁边收破烂的老头一边整理着板车上的东西,一面与苒苒说:“这种带人的照片不能乱丢,不吉利。”

买苒苒房子的女人从楼上下来拿钥匙,正好听见了这句话,又见苒苒看着照片发呆,忍不住也跟着插话:“我们老家那边也有这样的忌讳,带着人头的照片不能随便扔。以前有个姑娘和男朋友分手时把一张两人的合照留给了男朋友。过了两年,那姑娘突然开始头疼,半边脸上还起了疙瘩,去医院怎么都检查不出病因。后来就有人提醒这姑娘有没有照片什么的给过别人。姑娘这才想起来,就去前男友家找那张合影。结果去了才知道前男友把两人以前联系的信啊照片啊什么的都放进了阁楼角落的一个纸箱子里,有一次阁楼屋顶漏雨,把箱子都泡了,那照片也受了潮,姑娘的脑袋都潮得看不清人了……”

苒苒没把这个恐怖故事听进去,却被她说的一句话提醒到了。她的确是见过这个女孩的照片,那是在很久以前,她送醉酒的陈洛回去,在他卧室里看到过一张他少年时和别人的合影,照片里的姑娘依稀就是这个模样。

苒苒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了一把,恐惧像是惊天骇浪,铺天盖地地朝她扑了过来。她呆呆地看着面前仍在说话的女人,片刻,突然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去。

她搬到陈洛家里之后,他就把卧室让给她住,自己则住进了书房里。她曾记得他卧室的床头上曾摆过一张合影,这次没见到还笑着打趣了他一句,问他是不是把以前的罪证都处理掉了。

她对陈洛当时的反应记得很清楚,他只是温柔地笑着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都忘了吧。”

陈洛住的地方很偏僻,几乎到了西平市的边上。房子又是小区最里面的一栋,二十六层的高度,从客厅的窗户看出去视线极为开阔,眼前是再无遮挡之物。苒苒以前很喜欢这房子的安静,此刻却觉得这种静压得人的耳膜隐隐作痛,仿佛可以听见血管内血流的声音。

他的物品都在书房里,她进去一处处地翻找着,终于在书架下方的抽屉里找到了那张合影。她抖着手将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只一眼,脑子里便嗡的一声响,霎时一片空白。

是一个人,她们真的是一个人。

她扶着书架缓缓坐到地板上,呆呆地看着手上的照片。他曾是用别人的名字来和她通信的笔友,他曾是夏宏远最信任的助理,他帮着宏远公司拿下了南郊项目,他支持着夏宏远冒险捂盘……她忽地想起邵明泽那天没能说完的话:“夏苒苒,你知不知道——”

他的问题没能问出来,是陈洛打断了他的话。

邵明泽后来又说什么来着:“夏苒苒,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而她又是怎么回答的?她说:“你放心,就算我后悔了,也不会回头找你的。”

苒苒扶着书架慢慢站起身来,踉跄着拿了皮包出门。她要去找邵明泽,他一定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她要问他,他想让她知道什么。

邵氏集团的大楼就坐落在西平市最繁华的商业区,苒苒曾去过不少次,可都是在外面等邵明泽,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找进去。她打不通邵明泽的手机,只能请公司前台联系邵明泽的助理。片刻后助理亲自下来接她,说:“夏小姐,邵总还在开会,您先去他的办公室里等一会儿,好吗?”

苒苒点点头,跟在助理后面上了楼,安静地在办公室里等邵明泽。

快到中午的时候,邵明泽从外面推门进来。他显然是从助理那里知道苒苒过来了,见到她在这里并不意外。他冷着脸走到大大的办公桌后坐下了,这才抬眼看她,淡淡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苒苒慢慢抬起头来,还没有说话,邵明泽已是皱紧了眉头,问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没回答,只是平静地问他:“宏远的内奸是不是陈洛?”

邵明泽微微一怔,问她:“你都知道了?”

苒苒缓缓点头,轻声道:“都知道了,就是还有点事情想不明白,能不能问问你?”

邵明泽说:“你问吧。”

苒苒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邵明泽看了看她,将身体靠向后面,双手交叉着放在身前,说:“你还记得去年邵明源被人设计的事吗?有人利用他的情妇和邵氏签了一张大单,把质量不合格的材料卖给了邵氏。也是因为这个,邵明源被老爷子逐出了邵氏。他们父子一直认为这事是我设计的,因为这件事的直接受益者就是我。”

苒苒说:“我记得。”

邵明泽继续说:“可这事并不是我做的。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做了这样的一件事,把邵氏送到了我面前,却又叫我与大房结下死仇。前一阵子我终于找到了邵明源的那个情妇,并顺着她说的线索找到了当初那个皮包公司雇佣的另外一个员工,从他那里问到了一些很有用的东西,最后发现这件事情的幕后人竟然是陈洛。”

苒苒的手指紧紧地捏住皮包的带子,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去查陈洛,发现他有大笔的财产来源不明。”邵明泽淡淡地说。

钱是最好的线索,只要顺着钱查,一切都能查出来。邵云平给陈洛打过几笔钱,最早的一笔是在南郊项目投标前。继续查下去,发现在这之前陈洛还曾收了一个材料商的贿赂,而这个材料商又与邵氏建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是平时,邵明泽会猜测是邵云平故意先设计了陈洛,抓住他的把柄后又用钱来诱惑他,叫他做了邵云平放入宏远的最合适的内奸。可是,在这之前,明明是陈洛先算计了邵明源。这样精明世故的一个人,怎么就会贪图材料商的那点好处,而且还就选择了一家和邵氏建筑有联系的材料商?

邵明泽想了许久,觉得这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一切都是陈洛的算计,算计着邵明源被邵家老爷子从邵氏踢走,算计着把自己的把柄送入邵云平的手中,让邵云平自认为是拿住了他。

这样的算计,陈洛到底是为了什么?

邵明泽考虑问题向来只看后果,这些算计的最后就是宏远倒闭了,夏宏远跳楼了,除此之外,其他的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甚至对邵氏来说,还算捡了个大便宜。由此可见,陈洛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报复夏宏远,是利用邵云平来把夏宏远扳倒。

他那天去陈洛那里,就是确认这些事情。没想着陈洛就那样老实地承认了,还由着他狠狠地揍了一顿,只是求他:“不要把这事告诉苒苒,她会受不了。”

邵明泽怒极而笑,反问他:“既然你怕她受不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情?”

陈洛慢慢地垂下了眼帘,说:“我开始只是想报复夏宏远,只是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他的女儿。等我后来想收手的时候,形势已经是无法控制了。所以我就想带苒苒出国,叫她离开这里,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这些事情。”

邵明泽当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冷笑。他举拳又去揍陈洛,正打着,苒苒就在外面敲了门。

偌大的办公室里,邵明泽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叙述着事情的经过。苒苒一直微微垂着头,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邵明泽停了下来,神色冷清地看向苒苒。

苒苒又沉默地坐了许久,这才低声说:“我都知道了,谢谢你,我先告辞了。”她说完,默默起身往门口走。

邵明泽见她脸色白得吓人,忍不住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问她:“你没事吧?”

苒苒的手已经扶到了门把手上,听到这话回身看他,想笑着说自己没事,可刚一张嘴却吐了口血出来。邵明泽大骇,冲过来扶她。她的身子僵硬得如同一块石板,直直地砸进他的怀里,紧接着又是吐了一口血出来。

邵明泽脸色大变,抱起了她向外疾走,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你坚持一下,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她扯住他的衣襟,微微挽着嘴角笑,问他:“我是不是就是一个傻子?”

邵明泽面上止不住发白,口上却只能安慰她:“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可能也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而且,他是真的爱你。”

苒苒微微摇着头,只是喃喃:“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他不知道陈洛这个局做得有多大,做得有多早。他精心策划,处处谋算,终于将夏家毁灭,将夏宏远逼上了死路,用同样的死法,给那个叫阿妍的女孩子报了仇。

邵明泽绷着嘴角,抱着她不发一言地往外疾走,招呼着助理赶紧下去开车。两人一同将苒苒送进了医院,一番检查之后,医生将邵明泽从病床前叫走,避着苒苒跟他说:“病人吐血是因为情绪激动导致的胃出血,现在已经止住了。不过病人有严重的胃溃疡,再发展下去很可能就会癌变。”

邵明泽被“癌变”这两个字打得身体微微一晃:“癌变?”

医生瞧他面色实在难看,只得安慰他道:“只是有这样的可能性,不过要是以后一直好好调养,避免病人情绪焦躁和劳累,也会慢慢好转的。”

邵明泽略略点头,出了医生办公室,一进病房却看到病床上已是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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