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江峭早出晚归极有规律,而盛欲还没倒过时差,不分昼夜地躲在房间画画,睡醒了就画,画累了就睡,完全没有任何规律。
明明确实和她想象的一样,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见不到面。
可是奇怪的事情一直在发生。
她发现自己不论在凌晨几点钟睡着,醒来时总会躺在江峭的床上。
江峭的床舒服得要命,她在上面纵情打滚,总是睡到自然醒才发现又换了房间。
已经持续一周了,无一例外的是,她醒来时江峭都不在。
虽然很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无奈她最近忙于处理各种归国事物。
周二熬过一个彻夜,盛欲在周三清早强打精神准备出门。
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地,在客厅碰见还没上班的江峭。
“早上好。”江峭放下咖啡杯,“要出门么?”
工作日他惯常穿着白衬衫,条纹领带系得极为规整,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
盛欲也不客气,随手从冰箱里翻出一块冰吐司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应他:“我出去补一份离婚协议,你上你的班就行了,不耽误你忙工作。”
江峭为她倒温牛奶的手一顿,却不着痕迹掩饰那瞬间的慌乱,自动忽略掉她前半句:“嗯,最近是有点忙,各家死缠烂打抢着投资新项目,不好对付。”
“你们公司还挺火爆的。”盛欲拿开面包干巴巴地夸了一句,反正她也帮不上忙。
随后她又补充说,“下周你能百忙之中抽几小时,我们去民政局办个离婚手续吗?很快的。”
江峭把牛奶递给她,眉目低垂,没看她的眼睛。
“港岛有家风投集团,近期会在轮渡上办一场半商务性质交际宴会,我收到邀请打算过去看看。”
到这里盛欲还没有察觉不对劲,抿了口甜牛奶,积极地帮他规划着:“你什么时候动身?我安排一下是你去之前离,还是回来再离——”
“宴会规定必须携带女伴。”她的话音消失在他突然的开口中。
她疑惑:“所以呢?”
江峭终于在此刻抬睫,露出他小心乞怜的眼神:“你会陪我去的对吗,盛欲?”
“不好意思,不会。”盛欲果断拒绝。
江峭的眸光黯淡下去,让盛欲觉得自己似乎过分严肃了,她咳了两声,尽量柔缓地解释:“我最近在找工作,肯定是没时间出远门的,处理离婚的事情,我就带外公回琅溪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她竟然让他去找别人?
江峭眼底闪过一抹被重创的痛色。
可是。
“我没有别人。”他的话音很轻,仿佛风吹就散,却又深沉地砸进她心涡,卷起浪涛。
“我不打算陪你演下去了。”不能再心软了,她告诉自己,“我的意思是,我要和你离婚,江峭。”
她啊,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装作轻松地说出离婚,为什么他可以不在意呢?
为什么不可避免的,心情还是会变得沉重。
“好。”
没有意料之中的,他也会痛苦悲伤的场景。江峭回答得很快,甚至,听不出情绪。
盛欲有些错愕地抬头看着他,顾不上自己暴露出慌张迷茫的端倪。
江峭的神色完全与沉痛无关,反而更加轻松,睨着她微微笑说:“等我回来办手续吧。看来这次我又只好…挑一个善解人意的秘书跟在身边了。毕竟都在我眼皮底下工作,专业度我还算认可,而且个个细致体贴,又对我温柔尊敬,只可惜唯一的缺点是,我已经腻了……”
“哗啦”
——“你他妈说什么呢!!”
随着盛欲一声尖叫,行为没有经过大脑,手中的满杯温牛奶直接全数泼向面前的男人。
她是闭上眼冲动出手的。
家里彻底安静了。
小心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男人淋漓混乱的情状毫无遗漏地展现在她眼前。
温热液体将白衬衫猛然浇淋,衣料湿透紧密贴合他的胸膛,修长锁骨深切嵌落,描勒肌线紧健分明,奶液断续滑淌而下,瘦削有力的腰身若隐若现。
似乎是液体冷却后黏在身体带来不适,男人胸口起伏,微微发抖。
盛欲很快发现,那不是冷颤,而是他在笑。
视线上移,他的脸也被溅上一些,乳白的牛奶顺沿他下颌滴落,他正笑得放肆。
他润红的舌尖探出,舔去唇角奶渍。
凄惨和迷乱,优美又疯狂。
盛欲怂了,冲动的那一秒就已经后悔,可是收不住动作,她赶忙去抽纸巾,连声道歉:“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纸巾盒,就被他捉住反身扯回来,一把抱坐上桌。
他身上泼洒的牛奶味道,粘稠地将她缠绕。
没等她反抗,江峭笃定的剖析就把她钉住不能动弹:
“你生气了,盛欲。”
“我没有。”她下意识否认。
江峭低头笑了,示意身上她的杰作。
“我是说,实在不行的话,我只能从秘书办公室里挑个愿意男扮女装的了,多加点钱的事。”他笑容懒漫,坏心思地逗弄她。
盛欲气蒙了:“关、关我什么事啊?”
“又在说谎,盛欲。”江峭站在她两腿中间,抬手抽解领下湿重的领带,顺带扯开最顶端的一粒纽扣。男人字音漫上隐约的危险,“好浪费……你把我弄成这样,还说无关?”
真的很糟糕。
怎么能面对风度翩翩的主人格就失去戒心?怎么会看到他受伤的表情就心软?
窄桥】才是惯会示弱以退为进,侵略欲和占有欲多到爆炸的那个啊。
盛欲清醒得太迟了,她用力推江峭的胸口,指尖沾满奶腥。
下一秒,江峭一手擒握住她两腕,另一手用领带套入她双手,连同他的手在内,凌乱地捆绕缠缚,抽紧,牢牢绑束在一起。
在两人之间,盛欲已经不能动弹了。
但江峭还有一只空闲的手。
“你要做什么江峭?!”盛欲还是慌了,她摸不透江峭。
“做你想做的。”他凝视他们缠在一起的手,往上带了些,托到盛欲眼前。
江峭俯下身,轻柔亲吻她不安眨颤的睫,眼色淬满柔情浓意,嘴角渐渐勾弯,嗓音低喑:
“你知道么,沉睡几年,天才的责任和意义,颠沛流离的婚姻,病痛或者死亡,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因为它们无法改变我爱你。”
男人牵住她的手,手指抚上她无名指的钻戒,轻轻将它向外拨动,力度温柔却残忍,
“你的优先级高于一切,你的要求我全都满足。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那好,我会难过,也会接受。”
目睹粉色钻石在他指尖,一点点从她无名指上抽离,越过第二指节的刻度线。
盛欲的一颗心颤抖起来,这惶惑伤悲的心情。
就像他曾令她冠冕为王,他们的国度曾繁荣无匹。
倾朝覆灭后,女王也要向神祇归还权杖。
江峭攥紧她,不许她颤抖,多心狠,语气就有多温润:“这枚戒指是他当初擅自决定加在你身上的禁锢,现在由我收回,归还你自由。”
摘去戒指的过程在她瞳孔里清晰放慢,她说不出话来,滚热的泪溢满眼眶,她只觉得冷。
戒圈缓慢滑脱指骨,来到最后的指尖关节,即将彻底摘离她的无名指。
赠送婚戒是他比烈焰更狂热的爱意。
华丽而奔放。
收回,是他为爱低头的成全。
是忠诚的见证。
他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盛欲,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你说了算。”
真的吗?
真的是她说了算吗?
为什么当下这个瞬时,盛欲只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抉择的权利,心腔近乎崩裂的沉痛快要将她吞噬。
她无法承受这样的绝望。
她会血肉模糊。
于是。
秒针跳表的刹那,盛欲蓦然蜷曲无名指——
婚戒被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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