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岳暻今日之死,药是她下的,刀是她藏的,事发后凭谁来查,都查不出别人头上。
“年关那夜你若肯放手,今日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恐怕你也清楚你我之间这段苟且关系,非死而不得解,所以,我要杀了你。”
岳暻听了这话,喉腔里似有浊血上涌,无力呛咳了几声,恨恨辩驳,“你说苟且......国契婚书......纳聘仪礼皆备,你是我名正言顺迎娶的贵妃......名正言顺!”
他咬牙切齿,挣扎着要坐起,手臂胡乱抓取可借力之物,不小心扫落案上酒盏等物,昨日那插着榴花的瓷瓶亦未曾幸免。
地上碎瓷狼藉,沾着水珠的榴花却仍然鲜明可爱。
宫人们被远远支开,云乐舒还有足够的时间做完计划内的事情。
她撑着腰,慢腾腾地坐到桌案另一侧,肚腹是那样圆满,其中孕育着两人骨血结晶。
岳暻停下狼狈挣扎,因失血而惨白的一张脸,表情逐渐模糊。
看着她的孕肚,他先前的愤怒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尽悲戚的惋惜。
“孩子无辜......求你留下孩子......”
他求得如此卑微,可惜云乐舒自认铁石心肠。
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岳暻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安分养胎,拜佛祈祷,像个顺从的人偶任他安排,没有一丁半点是为了和他的这个孩子......
她善良宽厚,施恩天下人,从不取无辜之人性命,如今却不肯放过一个尚在腹中不知人事的胎儿。
应是很恨他吧。
岳暻脸上交织着痛苦与绝望,不死心地期待她一丝半缕的不忍......
可惜还是没有。
这么大月份的孩子要拿掉,轻则损伤母体,重则母子俱亡,他不愿她因为对他的恨承受这样的痛。
“我这个弑君的罪人,与其等着受制裁,不如自行了断,你便也不必担心你死后我和孩子要如何立足。”她没能懂他那心疼的表情,从软垫下又摸出来一柄小刀,勾唇一笑。
“王后产子那年你亲自拟诏,欲立岳岘为继承人,那诏书我已派人送去礼部,岘岘会替你管理好这偌大岳国,你可以放心地去。”
岳暻艰难露出一丝笑,原来她软磨硬泡向他索要那诏书,为的是今日谋划。
他再也没力气说话,眼睁睁看着她拿着那柄锋利小刀逼近手腕,只觉这些年的一切均是梦幻泡影,车旋蚁穴,又如黄粱一梦,心底涌出无尽悲戚。
眼皮如覆巨石,沉重得再也抬不起,他被拖入一片苍茫虚幻里,听见她依旧轻柔的声音——
“但愿到了地下,我与你不要再见了。”
国政杂事、妻妾臣僚、王位承继,一应身前身后悬心之事尽化灰烬......
纵然她到死亦不愿再和他再有瓜葛,却不可否认地是追随他而去。
阴司地府,不过就一条黄泉路,见不见可不是由她说了算。
他一时又觉得足够了。
她终究是和他死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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