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春的父母还没结婚前发生了一件事,年轻的父亲强迫了年轻的母亲,娘家人让母亲嫁给了父亲。母亲那时候还很年轻,她过了很久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那一次她哭得很厉害,可父亲根本就没想过放过他。

“他就是禽兽!我恨死她了!”母亲声嘶力竭地吼道。

沉默许久的父亲一手掀翻了桌子,场面一片狼藉。

父亲的声音很冷,“当初动你的人不是我。”父亲说出了那个名字,他们三人都熟悉的名字。

父亲和叔叔是双胞胎,听说他们年轻的时候很像,经常让人分不清楚。

“他害怕了,不想负责,我爹让我来解决弟弟闯下的祸。”

纪晓春瞪大了眼睛,眼睛一眨不眨,像极了死气沉沉的木偶。她多么想现在就晕过去,晕过去再也不要醒来了。

母亲先是一怔,随即暴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家里再无安宁。

纪晓春瞪着她的父母,最后只冷冷说了一句,“你们怎么不去死?”

她气冲冲地跑出门去,刚到楼下,向着外面大马路走去,刚走出没多远,她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她转头去看,是一个人,她看不清是谁的脸,却认得那身衣服。

是母亲。母亲在她出门后没多久就跳楼了。

纪晓春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眼泪不住地流下。哭了许久,直到眼泪哭干,她慢慢爬了起来,心中奇怪怎么这么久过去了,还听不到其他声音,莫不是真没人看见有人跳楼了。大概住在这里的人会想,大过年的还有人寻思着来跳楼,真够晦气的。

纪晓春抬头看上去,家家户户都装有防盗网,看起来很封闭,就像城市里的大笼子,里面关着形形色色的人。她的视线缓缓移到高处,猜测母亲应该是从楼顶天台跳下来的。她家住在四楼,母亲要想跳楼,还得爬多五层楼。爬五层楼会不会累得气喘吁吁?老公寓楼有一点不好,就是没电梯;老公寓楼有一点好,就是图个安静。

这里真的很安静,就是现在过年也很安静。

纪晓春给周又年发了条信息,至于发了什么,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也给忘了。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从母亲的尸体边上绕过,默默重新回到楼道里,一步一步向上爬去。

天台的风很大很冷,一上来被冷风这么一吹,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心说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上面。她出门的时候也忘了穿外套,现在怪冷的。她慢慢走到了天台边缘,她小心翼翼地跨过栏杆。她刚跨过左脚,就在想,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小心,直接掉下去不就成了,是在害怕死吗?如果害怕,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件事?难道这就是别人说的,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再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做决定也不迟。仪式感要先做好,要让老天爷看到自己的决心,要让自己产生决绝的心情来,免得临阵脱逃。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右脚跨过,就这么站在栏杆边缘。

如果这时候有人大喊着,“傻瓜,怎么还不跳啊!”她立刻就会跳下去。

她俯瞰着下面,母亲的尸体还躺在那里,路上始终一个人也没有。

那些人怎么在这个时候都不见了,也许是春晚开始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看电视——可春晚这些年来变得越来越无聊了,难道只有她这么想吗?她最近看的小品是什么时候看的,又是讲的什么?当下她看的时候有笑起来吗?

她收回视线,眺望远方,发现这一带的建筑并不高。他们住的公寓算是这附近最高的一栋楼了。万家灯火,此时看来却感到分外寂寥。

夜空沉寂,正是离开这寂静人生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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