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纪荷,荷花的荷。
是纪氏集团的二小姐,是纪尘的女儿,是纪轩的母亲。
这是命运发给我的身份牌,而我三张牌都打烂了。
对于我的父亲,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他如一团幽灵,藏匿在阴暗的角落,我的后背,我的心脏,任何一个地方。忽而出现,忽而消失,但我知道,我这一生都无法摆脱他。
小时候,他对我很好,比对姐姐好。他会笑着抱起我,笑着看我发脾气,笑着给我拍照。
童年中,他的笑容总是很多,总是重复一句话——我长得真像我的母亲。
但母亲总是苍白着一张脸,麻木刻在脸上,死亡的气息从身体中长出,可恨地蔓延着。
她从不抱我,从不与我说话,只拿着自己的红皮本,笔尖颤抖着。有时刚写了一个字,就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一待就是两个小时。
我不明白,红皮本上记了什么。
但父亲只要一出现,母亲便将书本合上,好像里面藏着无穷的秘密。
我喜欢父亲,但我也想靠近母亲。
未知的,充满秘密的母亲。
一天夜里,雷声很大,但我偷偷从房间中跑出,想要溜进父亲母亲的卧室。
刚想要扭开门把手,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具体是什么声音,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觉得有撞击声,哀嚎声,呻吟声,还有父亲的请求声。
【轻航,说你爱我,说你爱我……】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和隐忍的哽咽声,随后撞击声更大,甚至盖过了雷声轰鸣。
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屋里传来的声音让我想到了科教栏目中的动物,充满兽性的动物。
那个门把手当时我没有扭开,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扭开。
后来,母亲去世了,我见过她的遗体,是笑着的,很美。
死亡不是痛苦的吗?为什么有人会笑着离开人世?
父亲说他很痛苦,他也确实在葬礼上哭到晕厥。
但姐姐却告诉我,那不是痛苦,那是后悔,遗憾。
我问,后悔不就代表着痛苦吗?
【不,他后悔没有看紧她,后悔没有早一点占有她,后悔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选择依附于他。他因为自己的失败而感到后悔和遗憾,从没有因为爱而痛苦。】
我当时很小,听不懂姐姐的解释,只知道姐姐的眉眼越来越像母亲,麻木而绝望。
再到后来,姐姐结婚了,二十岁,还在上大学,嫁给了比她大六岁的男人。
结婚才一年,她便怀上了孩子,学业也暂停了。
就在那天,我知道了红皮本里的内容,看到了骨瘦如柴,腹部却胀如气球的姐姐。
不,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她拼尽气力,在我心中留下一缕残魂,用来对抗名为父亲的幽灵。
【答应姐姐,你会记住你的名字……】
【跑下去,永远的跑下去……】
她死了,死时不到二十二岁,她的学业永远停滞在那个时刻。
所有地方都是摄像头,布满了眼睛,就算在睡觉时,都有一种气息徘徊在耳边——父亲的气味。
我想跑,但每一次都被抓了回来,关进那个充满白光的隔间中。
如一条被圈养起来的恶犬,脚腕上扣着铁链,靠人喂养。
这里没有人,没有书,没有与外界沟通的任何渠道,只有经久不息的白光。
我撑不下去了,我要离开。
我爱我的父亲,我不会离开他,永远不会。
我许诺着……
我找到了那个男人,一个藏不住野心的愚蠢男人。
我怀上了纪轩,我以为可以逃跑,但是在两个男人的压迫下越陷越深,快要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姐姐用命唤起的姓名。
后来,她出现了,刺眼白光下的阴影,我的小姑娘。
她的眼睛很漂亮,琥珀色的,流光溢彩,每当望向你的时候,都会陷入其中。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亲近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亲近开始变质,如埋在土下的水果,开始被雨水浸泡,腐烂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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