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站起身来的领导用不卑不亢的语调对外宾说道:“先生,这就是您要找的人,需要澄清什么请当面提出。”

女翻译告知对方后就转向赵娅琴直截了当地说:“布利切莫夫先生专程从苏联辗转来到这里的原因是有一桩命案与你有关,请您配合调查。”女翻译的口语和手记都非常麻利,并且示意娅琴坐下。

娅琴本想故作热情伸出去的手听了这么一说自然而然就垂在了自己的腿上,坐下来的漠然表情也像是来者找错了人。

布利切莫夫没有改变她的坐姿,紧盯着她的那双眼睛也始终没有离开,听完译语之后知道对方已经清楚自己的来意便不失礼节地进入了主题:“本打想扰您,老妇人。我首先想知道的就是您是否在哈巴罗夫斯克居住过。”“是的,我从小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她在酝酿好对策以后就已经使用了俄语。

“这样很好。‘妥夫斯’工厂附近那座独栋二层小楼应该就是您以前的居所不会错吧。”“没错,离开那里时,我就把它交给了我的亲家,请问同志,那里发生了什么?难道我的亲家?”“不不不,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在工厂扩建时推土机在清理那栋小楼时推出了一具男人的骸骨,可以说您的家人对此一无所知,所以请您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见他(她)俩说的都是本国语言,女翻译也省下了不少事,认认真真记录到这里时也将目光投向了娅琴老人。然而,让上帝都预料不到的大反转会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很快就化作成了带有嘲讽意味的轻松:“如果是在我的花园里那就是我掩埋的,”布利切莫夫冷漠的坐直了身体,她也是不慌不忙地接着往下说:“我记得非常清楚,他是位重伤员。”“重伤员怎么会死在你的家里并且在掩埋前也没有向上级报告?!”他终于发出了非常严厉的声音。

“你还年轻,同志。但你应该知道当年从远东到蒙古一线与日军交战的惨烈,源源不断运送到后方医院的伤员由于药品不足,许多伤员忍受不了那种场面简单清创后就会偷偷溜出医院,有的没走多远就倒在了路边,可想而知,其他的命运又会是怎样,”说到这里她还真的流出了眼泪。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全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等待着下文:“那具骸骨就是杵根木棍来我屋里讨要食物的伤员,可他还没吃上几口就倒在地没了呼吸。当时哈巴罗夫公立医院院长叶莲娜正与我说着组织义演的事,她说了声‘可怜的孩子’后就说‘把他埋了吧’”“埋在你的家里妥当吗?”布利切莫夫追问道。

赵娅琴挺起了她老而不衰的胸膛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他是个无家可归的英雄!我当时就对叶莲娜院长说‘就把他埋在院子里的地窖里吧,反正我们家也没人用它’,就这样,叶莲娜为他祷了告,回到医院还把这事说给了大家。因我不想让家里人再生顾忌也就一直瞒了下来,后来又在上面栽种了一棵四季常青的桂花树用以安慰他的灵魂,就这些。”

布利切莫夫的一个立正敬礼以及他的口语又惊得在场民警瞠目结舌:“谢尔盖-娅琴尼娜夫人,我以军人的名义向您致敬!”听到这久违的亲切称呼,娅琴的心脏怦然加速,她的面庞红润了。

布利切莫夫随后便诚恳地说出了:“在我接受这项调查任务以前,同志们也都对您以前在那里作出的贡献给予了认可,我不希望这次询问会给你今后的生活带来不便。”

娅琴轻松了,她终于学会了避重就轻:“不管在何时何地,我都会如实坦诚的说话,这也是早年深谙拉斯塔娅校长的教诲结果,”紧接着,她就把话题移到了她急于想知道的方面:“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的亲家和我的孙儿之后都搬到哪里去了,他们现在是否都过的安好?”正在点头的布利切莫夫没有乱下一点方寸,旋即就礼貌地给予了回答:“请夫人原谅,这不属于我的工作范畴,我想,他们应该过得很好,否则我会听到一些什么。”

尴尬并没有让娅琴尴尬下去,她应了声:“这样就好”后就把挤出来的强笑转向了自己人:“也谢谢你们。”

甩掉了多年沉重的背负,她婉言谢绝了派出所同志要将她送回原处的热情,难得独自一人能有无比畅快地心情漫步于大小街巷、尽享着久违地淋漓畅快,曾经的自豪和永生难忘地羞涩也一股脑地像翻书一样令她释怀:‘谁还不都是戴着面具生活于世’、‘狗屁英雄,他妈的简直就是一混账流氓!’毋庸思虑,她曾经的确和叶莲娜院长一起埋葬过一名倒在树丛里的重伤员,但不是发生在一九三九年在她家里的那位!现在就连为什么会在众人面前抛出叶莲娜院长她连想都不会再去想它,就因为当时的一个闪念,叶莲娜院长那年已经是六十挂零的人了。

一股木头烧焦的糊味很像是从她的住地方向飘来,她收敛了放飞的心境踮脚举目也没见到一丝青烟:“活见鬼,就是失火也该有有浓烟冒出的。”经过她身边的路人听到了她的埋怨声,除了回过头来看看还能怎么着:老太太的神经有些不大正常。

其实不然,这场大火此时正然烧得非常惨烈,但不在这里,而在感知遥远方向的叶卡捷琳堡,在那座伟岸大教堂对面街区的边缘和那间始终忽闪着幽暗烛光的那间小木屋一同化为了灰烬。

消防员在木屋的灰烬中清理出了两具骸骨和一枚印有沙皇头像的金币以及卷成一小团燃烧不尽的笔记本根页,上面不间断写有谢尔盖-娅琴尼娜的名字,因此,她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了两国安全部门的办公桌上。

“我的天哪,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让我担心死了。”娅琴走下台阶,老大姐就迎了上前来道出了焦虑。

“没什么,老姐姐,他们那里有份信件让我帮助给翻译一下。”“不会又有人要遭殃吧?”“我想不会的,说的都是一些家常话。”

老人家捶捶胸口就说:“那就好,吓死我了,见他们把你带走到这会我这心还跳的厉害呢。”“让老姐担心了。”“哦对了,”邻家老姐一拍大腿又说:“还有,你被带走不久就有个小老头来这里找过你,听他的口气像是你的老熟人。”“老头?”娅琴摇摇头又说:“谁会来这里找我呢?他——”

老姐姐想了想就说:“个头不是很高,发白的短头发,身板倒还结实,就是有点不讲究,对了,那身掉了色的中山装还少了一粒纽扣。”“你倒是看的仔细,容我再想想。”娅琴的确在想,只是忽略了老大姐的诡异眼光。

“想起来了,一准是徐姑娘的爹,”她兴奋的表露也感染了老姐,“准是他!我才跟孙儿说要去看他的。”

“难怪你家的情况他都知道,我不认识他也不敢照直说,只说你才出门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说找我有事吗?”“嗨,我问了,他没应,就说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你。”

娅琴又寻思开了:“难为他能找到这里,你有所不知,他不仅是工厂厂长,还是我家孙儿的恩人呢。”“哦?”老太太的脸上也像是捡到了宝贝模样,“明天我就去看他”娅琴说。

徐厂长坐在门前的大树荫下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报纸,娅琴的一声假咳吓了他一跳,随即就摘下老花眼镜露出欣喜的容颜说:“想不到会是你,快坐下快坐下,”他欲把自己的小凳子让给她的同时也低头瞄了一眼左右仍然是笑呵呵地说:“请,还是进屋里坐吧。”娅琴陪笑着点点头边走边说道:“邻居告诉我之后,我就知道会是你。”“那地方找的我好苦,你坐着,我洗个杯子就来。”

娅琴见他远比想象中又苍老了许多,雪白的顶子上已经见不到一丝黑颜,脸颊也布满了丝网;若不是邻家老姐看的仔细,估计刚才见面那会定会让她大吃一惊,至此,她无知无觉就轻舒了一口气。

“你是怎么知道我现在住址的?”天生好奇还是问出了口。

“你孙儿不说我哪能知道,”他把半杯茶水递到她手中时紧接着就说:“他早就说与我了”实际上赵海波压根就没有告诉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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