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这样,他还是允许了请示进门的人,并且还对来人指着娅琴说:“她的儿子和弟弟都把生命献给了抗击美帝国主义的朝鲜战场上了。”明白过来的工作人员立即转身向她行礼致敬!
送走了工作人员,老刘还没有说上几句:“起初我打算托人将遗物给你捎去,总觉着那样有些不人道,想想还是等到在一起时再亲手把它交给你比较妥当,”下班的铃声打断了他,被现实压制的有些麻痹的娅琴仍旧一言不发,就跟没听见一样。
“走吧,吃了饭我陪你去东郊散散心,顺便再说说那块地的事。”见她不作应答,老刘便担心这样会淤出病来,他先行起身像是哄着她一样说:“现在肚子里一定在闹革命了吧?离这不远有一家甜粥铺子,喝了它既能消乏还可管饱。”郁郁顿顿的娅琴总算开了口:“有酒吗?”“有、有,还是你喜欢的好酒”老刘立马就给予了答复。无助与失落让她想起了久未谋面的王大柱,情不自禁又等于添加了一个请求:“很久没见到王同志了,要是他闲着,就让他和我们一起吃顿午饭吧。”老刘欲言又止的重新坐了下来,他也寻思着要好好给她说说这个老王,这样既可以转移她一部分的情绪郁结,又能借一步向她释放出老王把她介绍给自己时的初衷,便想着怎样才能把下午的时间给挤出来,就从另一个抽屉里翻找出一个小本本对她说:“你稍加休息片刻,顺便看看这个,容我再看看你送来的文件,这里不适合我们交谈,一点也不适合。”末了还咕噜一句:“近是些小资产阶级的情调。”
娅琴没留心这些,认为先前是指这里办事的人多,便点头默许。
她接过小本本,又把它放在了桌面上,双手捧起茶杯正式环顾了这间没有变化的室内陈设,移动地目光便停留在了刘思敏一丝不苟审阅资料的背影上。之后她才翻看了本子里的记录,起先,她是走马观花一般地漫不经心,末尾的一首小诗‘明月当空照,沙沙夜更悄;此去风霜路,何日待春晓。’让她静下心来,随着来回只有十几页内容纸张里她就领会到了是有那么一点情调的味道,譬如这一句:‘都云美幻天上有,尔自认定在人间。’‘西山行,非梦亦成云;宛然顿,留住揪我心’和‘我醉了……’等,再回看部分日期,她便不那么安静自在了。
室内静的只有翻阅和笔尖摩擦在纸张上的声响,大约过去了多半个钟点才响起了老刘的自得声音:“好了,我给周秘书作了安排,下午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说会话,明天临走时带上这文件就可以了。”在他关上抽屉的同时又把它拉了出来,伸手从最里面摸出来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物件揣进了兜里,又从条桌的柜头里拿出来一瓶‘老泥窖’酒。
“把它给我,”娅琴接过酒瓶的同时也把小本子交到了他的手上,他也没再说什么就把它丢进了柜子里。
娅琴看他走起路来的样子也怪心疼的,就说:“刚才拍重了吧。”刘专员下意识地揉了揉有点跛的那条腿不失风趣地说:“不碍事,那不是还有药嘛。”说完这话还自言自语的折返了回去:“怎么不先抹上一点。”
他没有把她领去那家甜粥铺子,因为那里没有可下酒的菜。
“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提到老王,刚才也给你看了,这是他落下的。”走出公署大门他就开始绕着圈子对她说一些较为轻松或是容易让人改变情绪的所见所闻,娅琴不便多说。
直到在一家饭馆坐下来看她恢复好些了,这才开始回答她先前提出来的小小要求:“自从他被开除党籍以后就变得越发不像话了,”娅琴屏住了呼吸,“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不好好的认错改造,倒是做出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来。”“他做了什么?”“嗨,”老刘惋惜地说:“都革命了大半辈子,说把头剃了就把头给剃了,这不,卷起铺盖就去了中原,也不知进了那家寺院做和尚去了。”“出家了?您怎么不留住他?!”娅琴认为他有过错。“我怎么会不规劝他,他把想法说出来的那天我就狠狠批评过他,看他诚恳接受的样子我还以为他认识到了错误,可没过些时日,他又在家里备了些酒和菜非让我过去陪他闹闹磕不可,我还以为他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伙计送来了他俩点的四道菜,说已经上齐了,娅琴不想被打断就问:“那天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老刘扶着酒瓶告诉她:“说起那天呀,他胡天海地的什么都说,就是没再提出家的破事。”“那不是好事嘛”“好什么好,第二天就没影儿了。”娅琴从他手里拿过酒瓶,边为他倒着酒边喃喃而言:“他还是舍不得离开您。”“可不就是嘛,后来我都懊恼透了,他说了好些个让我今后要好好对待你的话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娅琴也是随口说了一句:“他怎么会对你说出这样的话。”
老刘诧异的望着她在为自己斟满后方才言道:“看来你是一点不知了,来,品一口你所喜欢的。”“还是那个味”娅琴如是说。
百变不离其宗,和着,聊着,还得回到该说的点上:“早些年他就在我面前说了你一大堆的好话。”“满了满了,”她一边做着提示一边问道:“您能再说的具体点吗?”这下倒让老刘支吾起来了:“比,比如说到我们俩。”“哦,他以前也对我说过,说如果来这里遇到困难就让我去找您,说您最热心了。”老刘尴尬地咽下了口水说:“说的不是这些。”“那还能说什么?”娅琴思忖着老王是不会在他面前说出什么子虚乌有来的。
老刘发现有人在关注他们两人的对话便佯装哈哈一笑往自己杯子里倒着酒说:“若不是他呀…,来来来,先喝了这口,都过了晌午。”‘我还没那福气见到你’这一句被他隐藏了起来。
娅琴没了先前那般斯文的端起酒杯,想继续问下去又没往下问地回敬道:“谢谢您忙中抽闲的招待。”“哪里,若不是私下里的话要说,你来到这里理应设宴才是正理。”
这是一家俄国人经营的餐馆,来这里就餐的人大多都衣着考究,觥筹交错的氛围也不足为奇,尤其是外国女人,她们好像生来就是无拘无束的。
起初心情低落、兴意阑珊、打不起精神的娅琴这回也不见了原先,逐渐解脱开来,这也与老刘无缝隙的呵护有着很大关联,懂得感恩的娅琴在交谈中总算找到了等于可为老刘助兴的新话题:“刘会长,那件旧机器的问题怎么不见你们提起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既然之后没再出现,为了这点小事万一伤了和气岂不得不偿失了嘛。”“原则上的事是不能让步的。”“不要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这几年从东北到全国到处都有老大哥的身影,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变化是不会有这么快的。”“假如再发生这样的事,一定不要再迁就,这里面也许存在着个人行为。”
老刘吃着,想着:“老王同志的有些话说也确实在理上,你也是位好同志,如果能回到这里来就好喽。”“回到这里?”弟弟、儿子、东平留在了这里,父母、丈夫、儿子留在了那里,还有两个小孙子倏地一下全在她的意念中一闪而过。
“怎么不行?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从不同的国家回到这里参与建设,你咋就不能?”娅琴避重就轻的说:“我刚到时,周秘书就这么对我说过。”“你要是能回来,也免去了我整日的挂念”刘思敏这回说出来的话可是他深藏已久。
娅琴脸红着的脸看不出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热血造成,她注视着能穿透她骨头的目光不知应该说什么才算是好。
“回来吧!”刘专员的语气相当诚恳也非常坚定,接着又说:“能把孙子一同带回来更好。”她想说‘亚力托夫可能还活着’,但是没有说出口,那个久远地‘计划’却在此时钻进了她的心头,结果就变成了:“这太突然了。”于此同时的左顾右盼发现大厅内几乎已无食客,便说:“我们是不是也该离开这里了。”
老刘这才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同意了她的建议:“东郊,去东郊,我们是该出去透透新鲜空气了。”
离开这里时,跑堂的好像认识他似的跟过来就说:“先生,您余下的酒我给您收着,下次来时告一声就得了。”刘思敏对他只是点了一下头,出了门才对娅琴说:“他是打京城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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