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这零散残骨,原本也如你我一般能动能走,能怨能笑,自有一番悲欢,同为有情众生,并无任何殊异分别之处。缘何因一人之残虐,断绝百人之悲欢?”

萧数参仍痴望着混着红褐泥土的残骨,口中喃喃,似是在对莫途发问。

莫途却无心关注这等无有百战怨血产出的孱弱躯壳,他只择最紧要事问道:

“不知这黄泥壳又是何物,应如何祛除,道友可有法子教我?”

立于萧数参身侧,是一个泥俑样的女童,也如莫途那般被黄泥覆盖。只是萧数参不断将掺着血的手掌印上黄泥壳,受他鲜血洗刷,这黄泥壳也渐渐化去,不再覆上来。

覆面的泥膜被血手拂开,显露出一张惊悸的脸庞,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泥血混合的斑块中犁出几条道来。

萧数参轻轻抹去女童脸上污迹:

“她叫小蒲。因收留僧侣,父母俱被这伙螳驹寺恶僧所杀,独她一人存活,却也被恶僧制成【供佛】。”

小蒲只是呜呜哭泣,声音嘶哑。

莫途捻动掌心的黄泥:

“此为【供佛】残余?嘶,我与那海椿秃驴斗法,确实着了道,被他用莲台炮制,言说什么要奉我为佛,实则是把道爷我抽骨吸髓,着实歹毒。”

莫途犹能感到一丝虚弱。

萧数参点头:

“螳驹寺祖师,螳圣僧是一位准提佛法脉的大僧侣,此人行事刻板,不亲外道,不离正法,故螳驹寺诸多神通法门,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准提佛法门。”

“准提佛祖所传新式佛法二脉,不同于我即佛法脉喝佛骂祖,唯我独尊,准提佛一脉却要谦逊得多。”

“准提佛祖曾开示曰:‘佛法无边’。准提佛法脉以此为无上精要,法脉诸寺僧侣不称尊号,不受果位,自诩为佛前沙弥,痴愚拙僧,只是勤勉修行。日长佛法一丈,以求离佛更近一尺。”

“甚至也有些激进的大寺传言说,准提佛祖也在自修,当不得……咳。”

萧数参止住话头,从小蒲肩头撕下一块黄泥,转而说道:

“这般佛理,在准提佛诸寺中称为正法。所谓求正法,其实就如道人那般打熬法力,巩固境界而已,法门无量,道途无穷。”

他举起那块黄泥:

“最广泛的,乃是【供佛】,此法脱胎于旧式佛法护法神一道。”

“旧式佛法有言,众生皆有佛性。准提佛诸僧自己不愿成佛,却颇愿推他人一把,成为他们的佛陀菩萨。”

“他们依照旧法,发大誓愿,得殊异愿力,却并未以此来修铸佛身,而是当做粘虫蛛网,捆来其他生灵修士,做他们的佛陀菩萨。”

“供佛供佛,供的不过是一颗觊觎佛陀的乌漆贪心。”

“至于佛?实则是诸僧供在案上的肥肉,簇拥到身前的挡箭牌罢了。”

萧数参点数莫途与驴兽:

“像道友这般金丹修为,若受螳驹寺的百劫愿力捆缚,必供他们驱策吸食。而小蒲这种凡人,受百劫愿力缠裹,却是要做一件称手的法器。”

他叹息一声:

“螳驹寺穷搜二郡资粮,炼得三十七个【应供罗汉】,我只救下小蒲一人。”

莫途望一眼半身褪去泥壳的女童小蒲,立即道:

“还望道友再救我一人!”

萧数参噗嗤一笑:

“这般残余最多滞留半月,无甚大碍,道友大可放心。若你着实心急,且取我一壶血去,中和百劫愿力即可。”

莫途取壶等候,自然问道:

“道友有何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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