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途奇道:
“落榜?”
他打眼望向乱糟糟的大营,血腥扑鼻,耳闻的是喊杀声,眼见的是凶人,就连幼童玩戏,也摆弄着骷髅头。怎么看也不像有书卷气残留。
白衣内侍笑道:
“是了,这马甜也是个投奔大王的修士,大王爱才,自然对他不吝赏赐,一应资粮都不曾短他。谁知这马甜霉运当头,稍微研习大王所赐宝符,居然被迷了心智,自以为是天庭治下的书生老爷,成天发癔症,要攻读神言经典,一举高中,入天庭当箓官。”
莫途先前翻阅情报,也对这天庭有了大致了解,如今提起几分兴趣:
“哦?说不得此人天赋异禀,真从符文里摸索出些神韵来。”
这也算是修仙界经久不衰的传说,总有些好运的小子从残缺的古籍里悟出奇诡法门,或得高人隔代传法,从此一飞冲天,成为一方巨擘。
白衣内侍尬笑道:
“大人说笑了,鳞卢国只是天庭治下兵户,即使苍皇当世,也不过是给天庭输送些兵员苦力罢了,就不曾供养过一位书生老爷。只有天庭正统的三千州人士方有研习神言,成就符士,考取箓官的权力。”
“马甜,只不过是发疯罢了。”
人流散去,也让莫途窥见了马甜身形。
是一个高瘦的老者,身上裹着的道袍破烂,其上涂满了大大小小凌乱的文字,应该是蘸着污血勾画而成的。
他放声大笑,说些疯话,有几个得闲的修士围着逗弄他,只听他道:
“好好好,我既成符皇大学士……大帝君……当食龙肝凤髓,御长风……是该得提携同道!”
众人一齐哄笑起来。
见那马甜污浊的脸上颇有些自得之色,莫途自语道:
“癫了也好。”
许是听到莫途的声音,这马甜遥遥转过身来,咧齿一笑。
他另一只手伸入怀,掀起道袍,露出空荡荡的肚腹,五脏俱无,乌黑的血肉中间立着一根漆白的脊柱。
满是污泥的手便在这根脊柱两边掏摸,搓出一个个肉丸来,他口中依旧含糊道:
“本官赴宴,酒足饭饱之际,扫了些同僚剩下的金丹,予你,都予你们。本官,本官乏了,仙娥邀我……叙月,嘿嘿。”
众修抢过肉丸,满足地散开,原地只留下被推搡倒地的马甜。他在尘埃里翻滚几下不再动弹,酣睡过去,应是梦到柔情无限的美仙娥。
白衣内侍适时接话道:
“马甜疯也疯得不彻底。若是走火入魔还好,修士大人们不敢随意接近,纵是被强人格杀也能求个痛快。哪像现在这般,一应资粮修行法门都被哄骗去了,这身烂肉也快被剐完了,也不知还能活几天。”
莫途哑然失笑,随白衣内侍引路离去,再不理这马甜。
……
莫途步入大帐中,其内已有大批甲士簇拥,居中六人议事。
一人披挂符文甲胄,站在竖立的巨大地图前推演。乃是谭临沧麾下大将,固寰。
另五人分列两侧,俱是被谭临沧招来的金丹供奉,各占一桌,桌上横着一口铜匣。
莫途不客气地捡了张空桌坐下,推开铜匣。
如他所料,匣内是萧数参的金丹血肉。
“先付订金么。”
莫途轻拍驴头,叫天道人将匣中血肉吞下。他心下了然,受人之禄,自然要为主人家卖些力气。
固寰推演着沙盘,不时有甲士领命而去。莫途听着无趣,待又有三个金丹供奉来此后,他方直入正题,唤起众金丹大修:
“诸位供奉,鬣龙小儿昏聩,被那伙魔僧鸠占鹊巢,肆意妄为,荼毒黎民,明明是秃驴,却偏要灭秃驴,殊为可笑。而今,鬣国群官念我谭王圣德,愿为策应,更兼得魔僧首脑海残突兀远走,正是一举收复狸峨,山辜两郡,拨乱反正之大好时机,还望诸位为前锋,斩杀秃驴……”
横竖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下来,莫途只听得两个字。
杀僧。
他摩挲着分发下来的画卷,他的目标,乃是一个佝偻的老和尚,掌心上举过头顶,托着一方石雕莲台。
海椿和尚,螳圣僧座下弟子,海残师弟,随众僧东渡北俱芦洲,为灭佛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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