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天道人咀嚼不停,青犀僧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

听这叹息,明了自己死局的青犀僧浑身颤抖,又吐露出另一个情报来:

“前辈且慢!小僧想起另一件事来,此去千里外的金丹大修、老龙尊数十年前受了重创……啊,前辈饶命……小僧听人传言说,他,他是被一条蜈蚣咬伤的!”

这与落蜈岭何干?莫途皱眉,但他又疑心这是这些修士相互间以讹传讹,失去了事件真实本貌。

“或许那所谓的老龙尊在落蜈岭被人打伤,严加保密,却被探知一鳞半爪的修士当成是蜈蚣咬伤?唔,也未可知。”

莫途当下敲定前去寻这老龙尊一问。毕竟他也没有什么别的线索可知了。

青犀僧喘息着,止不住地哀嚎,声音透过淤泥有些沉闷:

“前辈,嘶啊,可是认可了,能否……”

莫途探手进干枯的河床,攥了一把河泥,留作纪念。他将手收回去后,被青犀僧阻断的大河方才奔涌而至,在此浸透青犀僧的残肢后,化作血河向下游淌去。

他跨上意犹未尽的叫天道人,跳过大河,朝更远处疾驰。

……

奔波数日,终于深入老龙尊盘踞的地界了。莫途唯一感受是,此地的生灵过于繁多了些。

单说莫途这一路,途径的乃是荒山野岭,灵气稀薄,若在其他地界,最多有些孱弱的精怪,仗着蓄积一点灵气,充当山中大王。几与野兽无异,称不上修士。

而莫途这一路走来,树上挂满了肉团子似的“松果”,那是鸟与松鼠之类的小兽。河里挤满了鱼,臃肿艰难地淌下。平地上更是汇聚了不知多少走兽,越是深入,越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它们互相斗殴吞吃,致使这山林间尽是血腥气味。

一头猛虎怒吼一声,挤开被推搡至它背上的大白羊,獠牙弹出数尺,破开一头獐子的护体灵光,将其斩杀当场。

这些微末野兽,居然都蓄积着灵气,闪动着法力灵光,尽数有接近炼气一层的修为。

“若是让魔族见了这般富饶的地界,怕是要高兴得从嘴角流出泪来。”

莫途撕开一头臃肿富态的梅花鹿,皮毛下竟然是一层又一层闪着金光的龙鳞。

他又实验了一番,终得出一个结论,这满坑满谷的飞禽走兽,居然都是龙种龙属。

莫途难免有些奇怪的推断:

“虽说早有听闻龙性本淫……但这老龙着实勤快了些。”

他骑着驴,继续朝山林中深入,又发现另一件颇为奇怪的事:

猛虎,豹,鹿等数头猛兽吞吃猎物,法力勃发间晋入炼气一层,甚至二层。

可莫途初至此地,却并未发现任何一头高于炼气一层的野兽。

它们的修为分布,着实均匀了些。

正在莫途疑惑间,天边铺来层叠的乌云,从此地界的中心处,似慢实快地铺陈而来。

乌云中隐隐可见蟒形的巨大身躯翻动。

“风从虎,云从龙。”

这是涌上莫途喉间的话语。

乌云很快覆过莫途身处的这片山林。

一滴冰凉物事落至莫途手背。

猩红,那是一滴血。

一滴,两滴,千万滴血化作蓬蓬雨幕砸落山林。

那些野兽得了这血雨洗身,各个都膨胀起来,将那一张皮囊撑得臃肿,撑得爆裂。

可皮囊坠地,露出来的,却是两头粉嫩的野兽。这两头无皮的野兽气息萎靡,枕着破皮囊,贪婪地张开嘴,舔舐着血雨。

一头变作两头,两头变作四头……

原先经过一番杀戮角逐,有些稀疏的山林又充盈起来。

粉嫩的肉团团暂歇于血雨中,静等下一场角逐。

至于角逐的上一任胜利者,那头炼气二层的猛虎也在血雨淋湿后被撑裂,化作两头炼气一层的猛虎。

只是这两头猛虎并未倒地舔舐血雨,而是在哀鸣中迅速长出皮毛,臃肿放大,又裂成两头猛虎,修为进一步低落……

最终,满地都是修为将近炼气一层的肉团子。

莫途与叫天道人淋着血雨,却并无任何变化。

只是,莫途恍惚间,觉得这血雨温热起来了,透着一股亲切感。

就好像是,父亲的呼唤。

“他唤我到他跟前去。”

莫途从未构想过自己的双亲是何模样,但却在此刻,觉得见着了父亲。

甚至着满地的野兽肉团,都在这父亲幻觉下,给了他兄弟姐妹的亲切。

他抬起头,窥见了在云中翻腾的老龙真貌。

一头被撕裂下半截躯体的蛟龙,他甩动着龙躯,将大片大片血液洒落大地。

“他在排毒,他患有顽疾,他背负诅咒。”

莫途恍如梦呓。

“可是为什么,他的毒血,他的诅咒,就连撕裂他半身的伤口,都那么亲切。也许是因为,那是父亲留下来的痕迹。”

“就像见到了……父亲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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