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峨苍穹为他敲磬击钹,厚重大地处处诵佛,好一场水陆法会,这天地成了他的道场,挤满了他的弟子信众!
无边威势齐聚,压向那一扇虚幻的门扉,要度化这场水陆法会上唯一的孤魂野鬼。
诚然,他不过一具念化身,带不了太多神威,但元婴修士同化天地,一怒天地共伐的本能却并未损失多少!
际海身形变化,阔如山岳,只一瞪眼,那扇门扉便吱呀着要破碎,要将卡在门边的那道人吐出逃命!
道人与驴似乎都将被他攥在手中,施以拔舌地狱。
然而,却有一物阻止了他。
正是被际海拍碎的紫红剑光,此时却如蛆虫般扭动,结成一个奇诡的印记,钻进他的肌肤之下。
如打开一处通道,又或是破开一处伤口般,深沉的怒火如暴洪般灌进他的身躯,
际海抬头,在苍穹之上,突然多出一轮血日,细看方知,那是一颗充斥着无垠怒火的血瞳!
这颗血瞳凿开了他的道场,静静等待!
涌入际海体内的怒火烧灼着,破坏着,又扬升着,要将他抬起,飞向天地九域之外,三尊魔罗汉的魔国……
际海怒极生笑:
“魔罗汉绝嗔?一尊被准提善佛降伏的护法神也堪做你的底牌?也罢,教你这粗野小子见识何谓意锻金身,大忿怒相!”
他高耸的身躯转为透明,一团猩红的怒火如水幕般从他颅顶淌下,洗炼全身。
这猩红水流不断淌下,也不断减少,终至无形。而同时,一朵朵金红色的火焰自际海心中绽放作莲花状。
他相当于篡夺了魔罗汉布施下的怒火,唯他自己掌控!
见无好处可捞,魔罗汉绝嗔的血瞳隐去身形。
金红莲花高炽,际海探首下视,抓向门扉中的骑驴道人。
道人并无惊惶之色,只遥遥一指,贴在际海掌心的那紫红印记转为红黑,缭绕的黑焰裹紧了际海,在他的背上堆垒出一个头顶肉髻,披着黑焰作袈裟的趺坐人影。
人影不过是由虚无的黑焰盘成,却如有万钧之重,将际海这念化身压跪至地。黑焰燎烧,竟然将他“烧化”了。
际海颇有些惊怒:
“五炽如来?你不去弘扬准提佛法,阻我作甚?北俱芦洲与你何干?”
他这念化身崩塌下去,化作一团夹杂黑焰的巨球。
际海被扯入无尽的梦魇之中。
际海被塞入一段段包含深重苦厄的梦中,似堕入轮回,化作梦中主人,随梦境进行不断在苦海中沉沦。
如第一世,他原为富家子弟,却被山贼掳去,绫罗绸缎变为蔽体粗布,山珍海味变为馊饭残羹。
只是看见这重重梦魇,他却哈哈大笑:
“到底是幽梦法门,我还道是五炽师兄前来阻我,未曾想又是一个偷师的小贼。五炽师兄,我且替你教训他一番。”
想通这一层,他心无挂碍,道一声准提善佛,捡起柴刀屠灭了在这一重梦中掳走他的山贼。
天幕破裂,际海周身满是血污的山寨化作虚无,一层紫雾笼住他,又有一层新的梦境被编织。
心中那朵金莲怒火高炽,际海又料想此乃梦境,一切都是虚妄,故而行事无所顾忌。
“因考科举及第,大宴三天,酒醉太甚未能见父母最后一面,苦!”
“先屠尽参宴所有宾客,所有贺喜之人,因他们劝酒误事。再杀尽与科举有关人物,因科举误事。最后刨坟挖出父母尸骸削骨剃肉,因病误事!”
“痴情十年,抱得美人归。一日不慎,红杏出墙,苦!”
“先杀这对狗男女……不够爽利。再网罗天下负心人,尽杀之,气不顺。再杀天下恩爱男女。最后无论爱情友情亲情,沾情一字,贫僧必杀之!”
“本为礼佛之人,却见天地众生不尊佛法,伪佛盛行,苦!”
“嘿嘿。”
……
际海终于破开这重重梦境,颇有些神清气爽。
只是他眼前非是天地九域,乃是一片黑暗。
“这又是什么梦境?有何苦果,快呈上来吧。”
他却听得有声音由远及近,自脚下涌出:
“你杀他,我杀你,你吃他,我吃你。众生本性恶,善根本虚无。”
伴随时如梦呓般低微,时如弘法般高亢的偈子,一片昏暗之中,浮现一张重重叠叠,无有边际,不知尽头的巨口,朝际海吞来。
“该死,我在梦中所为,刚好切中了贪宴主的癖好!那小贼算计我!”
际海绝望地被押至原地,只能等那张巨口将他吞下!
“贪宴主?他何曾与五炽如来联手?这不可能,贪宴主被诸多大能限制,不出虚界,他如何能请来!”
“是梦魇复刻?他也被贪宴主吞吃过?那他如何逃出……”
际海露出一丝悔意。
沉入贪宴主口中,他在梦中的作为,该轮到他自己享用了。
……
际海骤然睁目,吐出一口黑焰缭绕的血。
那柱香已经烧尽了。
梦中十年,现实不过一瞬。
而他在梦中被贪宴主硬生生折磨了大半柱香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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