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妄把自己的下巴笑骨折了。
她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回到魔宫里的时候,葛枯还以为她这是什么新的流行风范——毕竟之前凤妄把衣服反着穿了两天她自己都没发现,而发现的人又觉得这是凤妄独特的性格造就的穿衣风格,然后根本没人提。
再加上凤妄的衣服颜色深,隔得远了根本什么也看不出。
直到某天她去见葛枯的时候,葛枯才眉头一皱问她是不是把衣服穿反了。
凤妄低头一看,“耶!啷个穿反了都没得人喊我唷?”
“……”然后葛枯就开始怀疑她们蜀人是不是每个都这样。
而现在……
“我过两天会去解释的……凤妄,你回来了?”葛枯遣散前来询问的监察司弟子,然后看向凤妄,迎了上去,眉头一皱:“你下巴怎么了?”
凤妄眼角余光瞥到了监察司弟子,“他们来干嘛呀?嘶……枯枯,快帮我把下巴打回去一下……”
“一点陈年旧事罢了,过几天我去处理一下。”葛枯一边说一边把她的下巴扭回来,“被人打了吗?怎么骨折了?”
“没有,”凤妄脑袋一摆,“是笑的。”
葛枯:“……”
然而凤妄却突然又看着她,说,“你没发现我的灵力有点不同吗?”
她话音一落,浑身泛起金色的神光,“我可以听到天道说话了耶!”
“!?”葛枯一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凤妄抱住她,“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挨了几道天雷,然后我感觉现在又变强了,老周说我是渡劫成神了……不过我也没看见有人来收我上天啊。”
或许是因为心里装着事,葛枯一时间没能去细究这其中的不对,只是点点头,“我有点事要办,可能会去半个月,这边麻烦你帮我把他们看好了。”
凤妄没细想,点点头:“好。”
她们总是各做各的事,毕竟生活比爱情重要很多,她们也不是那种只顾着情爱的人。
“嗯,”葛枯踮脚亲了亲她的脸,少见的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仿佛已经准备好一去不复返。
葛枯离开了,等待在外的监察司弟子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那弟子乃是西南监察司的,名唤周十三,曾经也听过葛枯的课,还对其很是敬佩——他家里甚至还有一本葛枯编写的仙兽指南。
只是他也没想到会有擒拿自家老师的这一天——事情还得从五天前说起……
五天前,西南监察司翻出了一起古怪的旧日悬案,该案名为周氏灭门案。说是西南有一周姓家族,其家主宠妾灭妻,膝下有三女一子,加上家主死去的妻子,那时周家统共有七人。
后来周家嫡母所出的大女儿病逝了,周家便只剩了五个人,家主及其妾、以及妾所生的二女一子。
再后来,这几个人莫名其妙全都暴毙于房中,便有邻居报了案请监察司给他们收尸。
收尸时,监察司发现了异样。
周家的孩子看上去像是病死的,纷纷脸色惨白,眼睛也是闭上的,而周家那两位大人却和孩子们都不一样,周家主浑身布满刀痕,五脏六腑皆是碎去,而家主的那位妾身上也全被人用刀写满了一个字——
‘妾’。
这看上去怎么都像是寻仇,于是监察司立即展开了调查。
然后,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们惊悚的发现曾被周家对外宣称病逝的那个女儿,竟然可能是元玄派尊者葛枯。
而且葛枯还有寻仇的动机——因为她曾被周家以低价卖到别家冲喜,因此他们都认为葛枯成为尊者后很有可能会因为想起悲惨的过去,然后心生怨恨,回来将他们全都杀了。
毕竟葛枯有那种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就死去的手段。
于是理所当然的,她成为了被监察司传唤询问的对象。
.
葛枯还是第一次来监察司的询问室。
这里像一格格小房间,但是没有栅栏,只有一张椅子,而椅子前有一个靠手的桌子,椅子边则是一条锁链,那锁链名为捆仙,凡是被绑住的人都会失去法力。
而在她的对面,是坐在短桌边的两个监察司弟子,他们穿着白衣,眼神有点惶恐。
毕竟对面的曾是他们的老师,还是一萧能御万兽的元玄派尊者。
又强又美又凶啊……右边的弟子心想,我还被她罚抄过门规!现在让我来审她,我怎么敢的……
葛枯将手交叉放在了桌上,身体微微往后靠到了椅背上,是一个很放松的姿态,她的手腕上绑了蓝色的捆仙锁,像手铐一般,但此等情况下,她的表情仍旧从容。
“说说吧,请我来干什么。”她开口了,语气冷淡得很。
据说葛枯的样貌停在了十九岁,但她的真实年龄有一百多岁,在修仙界来看,一百岁也算是十分年轻的年纪,可那股气质却不像同龄人那样活泼,而是透着股不怒自威。
因此她一开口,对面的弟子条件反射的就抖了抖。
那弟子咳了咳,端正姿态,简单的述说了一下事情缘由,最后问:“九月初八灭门案发生的那天,您在哪里?”
葛枯眯起眼,“太久了,记不清了。”
“那就难办了……”弟子烦恼起来,“您要不仔细想想呢?”
“想不起来,”葛枯却说,“不过,现场有证据指向凶手是我吗?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叫来?”
那弟子犹豫了一下,手中闪出蓝色光芒,紧接着桌上出现了一块蓝色的玉佩。
——元玄尊者的身份玉牌。
“这个是我们在现场发现的,不然也不会叫你来了……”那弟子叹息,“但我听说这东西也有造假的……您看看您的那枚还在吗?”
葛枯一顿,“我的那枚前段时间就不见了……好像也是九月份不见的吧,唔……我想起来了,九月初八,我应该在阆奇峰教弟子们辨认仙兽,你可以唤几个弟子来问……或者,去元玄派看课堂录像球。”
“录像球只保存三天……只供记分和点人头,”那弟子敏锐的道,“这么久了,那东西早就不见了……您还有别的能自证的东西吗?”
葛枯:“为什么要我自证?不该你们自己去查吗?”
“主要是您得解释那个玉牌的出现……”那弟子却说,“解释不了,就得上真言丹了……您要不还是再想想?”
“想不起来,”葛枯啧了一声,“拿来吧那丹药……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真言丹现在经过进化,已经无法只靠痛苦就能蒙混过关了,而且喝下去就必须说真话,说了假的就会遭遇撕心裂肺之痛,直到那人说出真话为止,如果最后没有说出真话,会导致碎魂死亡。
所以除非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否则他们绝不会动用这个东西。
第一次这样上赶着用的他们也是头一次见。
那弟子闻言也不敢说给就给,先去请示了一下上司,然后才拿了丹药过来。
但他们拿过来以后,还是有点犹豫,“你真的要吃吗?这一吃可就没回头路了……”
葛枯在仙族名声虽然凶,但教学质量和为人处事相当受人敬仰,也是很多弟子的榜样。他们真怕如果真是她杀的……那形象不就幻灭了吗。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葛枯一笑,“你们这是希望我无辜呢,还是希望我不无辜呢?拿来吧……我真不怕。”
那弟子一想也是,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自家尊者,于是递给她了。
真言丹很苦,葛枯吃下以后,他们便开始问问题——
“周家灭门案的凶手是你吗?”
“不是。”
“你有指使别人去灭周家满门吗?”
“否。”
“你的身份玉牌真的是不小心弄丢的吗?”
“是。”
一连几句,葛枯都答得无比从容,没有半分痛苦,见状所有的弟子都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把她又送走了。
只是出了监察司,葛枯却发现外面居然有人在等自己——是凤妄。
她换了身张扬的金裙,这颜色是好看的,但普通人压不住,可在她身上却仿佛这颜色就是为了她才会出现的。
这种时候,葛枯不由得又有点自卑起来。
凤妄天生张扬,天赋极高,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家世很好,不论她做什么事,凤栖门的长辈都会支持她,更不会有什么年纪到了让她快找道侣结亲或者为了门派利益联姻一类的事。
可自己呢?出生寒门,父厌母憎,除了有少见的驯兽天赋以外,便一无是处。
她像尘土,而凤妄是自由的飞鸟。
飞鸟偶尔需要栖息地,所以她甘愿当那块地。
她也不奢求凤妄能跟她在一起一辈子,所以平时对她要求也不高……但她确实没想到凤妄会出现在这里。
是知道什么了吗?
还是……终于想起来她曾在月下踏剑而来拯救了自己?
这一刻葛枯突然有点不敢见她了。
她怕凤妄问她,你家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我……
似乎是察觉到了葛枯的目光,凤妄突然抬眼望了过来,紧接着眼中闪现一抹欣喜——
“没事了吧?”她跑过去抱住葛枯,哀怨的说,“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要来监察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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