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赘言,显然各位对我们的三公主皆持戒备之心,她不过意欲采撷少许陀·窠花以便点妆,却遭逢如此重重阻碍,待完婚后,百里府郡也即将由公主接管,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归属我们公主……包括你们!”髎尸撂下小瓶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身后尾随的那群女孩纷纷冲着我们吐着信子露着利齿。
我心中猛然一沉,这位三公主尚未正式成为主母,她的随从便已如此盛气凌人,倘若她日后果真执掌大权,这些女孩的安危实在令人忧虑,寄希望于大公子的庇护,恐怕也是吉凶难料啊……情不自禁中我将目光投向挤作一团的女孩们。
“景末姐姐,髎尸又把瓶子送回来了,可我们……”春儿望着那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瓶子一筹莫展,“不拿,这是三公主赠予之礼,有亵渎之罪,拿,又无人有这神力能胜任!”实在是进退两难。
“如此袖珍的瓶中,能容纳多少甘露佳酿?又能承载几分重量?以至于即便是景末这般拥有神灵之力的人物,也难以将其拾起?”我挤了过去,满眼好奇地打量着,忽而眸光一亮,笑道:“嘿,这岂不是易如反掌?”
听罢此言,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汇聚一处,脸上尽是期待与惊喜,她们静静看着我,只待我后续言语。
我故作神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
“既然我们大家都拿不动这瓶子,何不我们找个吸管在此将佳酿喝了?”
“吸管?”一女孩讶然道:“那是何物?”
“嗯?它就是……”我刚好看到地上散落的树枝,便拾起一根,小心翼翼剥去它的棱角,“就像这样,笔直而纤细,中空,然后……”边解释着,我将处理好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插入瓶中,对准另一端,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吮,一股意想不到的清甜液体猝不及防地充满了口腔,咕咚几声便咽下肚内,这猝不及防的瞬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是枝条居然是空心的。
“这……这怎么会是空心的呢?”我反复审视,甚至尝试用牙齿轻轻啃咬来确认,无法否认,这树枝的确是实打实的木头。为了进一步证实我的疑惑,再次将它插进瓶中,深吸几口,每一口都是醇厚的佳酿。“她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怪异……”正当我沉思之际,耳畔隐约传来了细碎的低语声。
我眼前忽然一亮,思路瞬间清晰,犹如迷雾散尽,豁然开朗。这树枝,就如同自然界的海绵,外观虽显得密实,实则结构疏松,具有吸纳和传输的特性。在恰当的外力作用下,液体能够顺畅地通过其纤维网络,仿佛一根无形的吸管,轻而易举地引导着液体的流动。
这一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我惊喜交加,连忙从地面上拾起几根洁净的树枝,一一细致地清理后,递到了景末她们手中。在一双双困惑的小眼神中,她们最终还是模仿着我的动作,将树枝轻轻含入口中,猛然一吸。
“怎样,这佳酿的滋味还不错吧!”我满脸喜色地说着,但她们的眼神却显得更加迷惑起来。我一时错愕,“难道不好喝吗?我倒是觉得相当不错呢!”言毕,我不自觉又啜饮了一口,随即恍然大悟,大笑起来——原是她们那副表情是因为瓶中之物已被我畅饮一空了。
“任务圆满完成,互不得罪,皆大欢喜!哈哈哈!让她们来收瓶子吧!”我擦了擦嘴,趔趄着转身朝府邸悠然走去,“就这点小酒,还整个瓶子来摆谱,就欺府上无人嘛……就看不惯这种势强凌弱的行径!”“我轻轻打了个嗝,“罢了,罢了,我一介草根,又何来的资格在此评断是非?”
“姑娘,可是醉了?”景末迅速上前一脸担忧,稳稳地扶住我,“不打紧,只是骤然间有些体力不支,胸口仿佛被压迫着,透气不畅罢了……”
“那我们先回去休憩可好?择日再领姑娘……”景末的话音未落,我的视线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在她们惊呼声中,我失去了意识。
四周沉浸于深邃的夜色之中,宛如浓墨般化不开,我独自蹒跚不知走了多久,寂寥的空旷中粗犷的呼吸充斥着耳膜,清晰而孤独。我的心中没有方向,既不晓身在何方,也不知路的尽头将是何处。只是凭着一股莫名的牵引,盲目又坚决地追寻着前方那一抹微弱却又坚毅的红光,它仿佛成了我漫漫长夜中的唯一指引,让我在黑暗中踉跄前行。
“尘缘宿引!”那声音仿佛穿越幽暗空间,就在跟前,虽不见其人,却如同耳边低语。我慢慢停住脚步,在黑暗中搜寻了会,并无异样,继而前行。刚走出几步,却一头撞于墙面之上,坚硬冰冷,伸手摸索四周,发现尽是冰冷石壁,指尖所触之处粗糙刺痛。
“尘缘宿引!”那声音又一次回荡,清亮而动听,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尘你个头!!我是叶南飞!你又是谁?认识我么?”
“我是景末,姑娘,叶姑娘,你醒醒——”随后,身体开始被轻轻摇晃起来,耳边嘈杂声也渐渐变得清晰可辨。我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张张既稚嫩又略带忧虑的小脸,它们在见到我苏醒的瞬间,瞬间被喜悦点亮,仿佛晨曦中的露珠遇到了第一缕阳光,闪烁着兴奋与宽慰的光芒。
“我睡了多久了?”我环视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
景末等人闻此言,面面相觑,显然没有领会我的意思。我轻轻摆了摆手,顿感一阵饥渴涌上心头。目光不由地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春儿见状,她伸手一指,一只精致小巧的碗便呈现于我面前,“自姑娘酩酊大醉之后,大公子已数次前来探望,喏,他还担心您醒来会觉得饥渴,特地尘世间给姑娘带这个……”
探头看了看,意外地发现眼前竟是一碗晶莹剔透的银耳红枣汤,正散发着诱人的凉意。我一连喝了两大碗,顿觉浑身上下一股清凉之意涌动,精神也为之一振。“你们大公子来了,怎么不叫醒我……”我叹了一声,“那位大公子——一个让我朝思暮想的重要人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我身边穿梭,而我却浑然不觉,一种难以名状的遗憾与失落悄然在心底蔓延开来,让人不禁黯然神伤。
“景末姐姐,陀·窠花已经悉心采撷完,您看何时方便派人送去呢?”一位女孩轻轻推开门,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来,弯下腰细语询问。
此言一出,周遭的空气似乎瞬间凝结,众人的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法抑制的惊恐与惧意在每个人脸上清晰可见。就连一向活泼的春儿也不例外,所有的人如临大敌般紧张起来。
“嗯!别怕,我去!”我将小碗递还于春儿手中,整了整衣裙正欲从床上下来。
“叶姑娘,万万不可,您乃是沧溟帝的座上贵宾……”景末连忙劝阻道。
“明白!作为座上贵宾,她们自然应当对我有所礼遇,不至于过分苛责于我……”话音未落,我已翻身下床,“更何况,她们因结界阻隔无法亲自入府邸采撷已深感不满,若我们再不亲自将送花去,日后相处起来,越发难堪了……”
“可……可是姑娘,你有所不知,凡是前往螭泽宫的,皆数是有去无回……沧溟国子民闻宫丧胆,却也只得惟命是从,实在是束手无策啊!”春儿紧随我身侧,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但……无论如何总得有人去,权衡再三,我觉得由我前往最为适宜。请问各位,有谁愿意为我带路呢?”我迈开步伐又蓦然回首,向众人询问道。
一片鸦雀无声,连景末也缄口不言。
“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我不禁失笑,没等她们回答,便直接踏着那奇异的大鱼下到阁楼之下。几乎是在我脚刚触地的瞬间,她们也紧随其后。这时,一名女孩捧着一个装饰精致的盒子迎面走来,盒内井然有序地摆放着一簇簇陀·窠花,花瓣粉嫩欲滴,娇艳异常。“只有这些吗?看起来似乎不够她们分呢!”我注视着这个既精美又小巧的盒子,满是惊讶与疑惑。
“够分够分!还绰绰有余!”春儿刚要开口解释,我挥手打断了她。在这个神力与灵力并存的时代,连比拇指大的小瓶中的那几滴佳酿都能将我干趴下,我应当早该习惯这遍地都是仙家宝贝的现实。
我已跨出大门许久,回望却不见她们紧迫的足迹,同样亦无引路人涌现于前,这反常的举动在我的后知后觉中开始慢慢觉悟。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们正决意抛弃我这个累赘,任由我自生自灭,而她们,也不惜以性命为赌注,为这叛逆之举加冕。更甚,她们已然觅得免受其主苛责的托词——那便是,我心甘情愿将陀·窠花送往螭泽宫!那行,我就依了她们之所愿吧……”就在转瞬回身之际,门扉旁的小瓶竟影已杳无踪迹,我呆愣了片刻,唯独口中残留着那一抹不散的甘甜,令人回味。“莫非是那位大公子取走了?我与他素昧平生,何以如此费心……他是谁呢?”念及此,一个身影悄然在心头萦绕开来,再次让我豁然开朗起来,“应是他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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