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没什么事,初二那帮人又来了,别克给了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准备了一些酒,还有油炸大豆之类的下酒零食。
不料这帮人酒足饭饱后还不消停,把别克身上仅有的几块钱抢走不说,又嘻嘻哈哈打了他一顿。
纯属习惯性的娱乐性殴打。
酒鬼们心满意足勾肩搭背的出了门往外走,出大门不远,就听背后一声尖利的口哨,回过头一瞧,不由得魂飞魄散。
只见别克提着一把老旧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威风凛凛的站在大门口,眼里满是冰冷的杀意,全然没有了他们熟悉的低声下气和唯唯诺诺。
双方大眼对小眼对峙了片刻,见别克始终没有动手的意思,二流子们就放下心来,又开始肆无忌惮的嘲笑别克……
你妈的废物就是废物,拿把破枪吓唬谁呢……
有种你开枪,来来来,往你爸爸头上打……
别克突然间就动了。
立姿,举枪抵肩快速击发,五秒五发。
巴东升仰头喝了一杯酒,喘口粗气道,他奶奶的,五个人,五枪,两死一重伤两轻伤。重伤那个混蛋运气好,听到枪声腿一软往下倒的时候挨了一枪,子弹穿胸过去伤了肺。两个轻伤的都是打断了腿骨。两个死的都是击中心脏部位,当时就报销了。
……别克被抓以后交代,他本来是想干掉那三个欺负他最狠的,两个偶尔帮闲蹭酒没怎么动手的就打断腿算了,没想到,到底还是漏了一个。
尔建国目瞪口呆,愣了半天说了一句,别克枪法这么好吗?除了喝酒没听说他还有这本事啊。
巴东升又喝了口酒,皱眉道,你小看你这位老同学了,你只知道别克去当兵了,你知道他当的啥兵吗?告诉你吧,省军区侦察大队,他当了六年兵,有五年在边境上跟印度人玩儿呢。
咋玩儿?尔建国晕乎乎问道。
不求知道,估计是玩儿命。
……那他和李老师是啥关系?
李老师是他的新兵班长,巴东升道,我们后来把别克堵在了李老师家,也是他把别克送出来的。
别克笑嘻嘻的也没有反抗。后来知道了别克犯的案子的细节,我们这一帮子人都是一身冷汗,围住院子的时候我们都没怎么隐蔽,傻乎乎的还在那站着喊话呢。别克要是想不通,也不听李老师的劝,第一个完蛋的就是我……他身上还剩了十几发子弹……
两人唏嘘不已,一起默默举杯干了。
别克后来就没了消息,尔建国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也闭口不言。
枪手别克在尔东的世界里短暂的出现,又迅速的消失,尔东还记得他宽厚的肩背和用力蹬车的样子,他笑起来眼神温和甚至有些羞涩,而他的面目已经开始日渐模糊。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
守着秘密的人生,也许会像守着宝藏一样忐忑和窃喜,也许会像别克一样度日如年生无可恋。别克也可能想过藏起自己忘记过去,但是命中注定的一切终究会发生,无可阻挡。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尔东想牢牢抓住的一切,又有了些不确定的因素,关于未来,他决定不再想太多,推波助澜锦上添花的事情能做就做,不能做就顺其自然好了。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已,想那么多又能如何呢?
眼前的一切……其实就很好,自己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也没有那个资格。
…………
尔建国夫妇最近发现儿子更沉默了,除了早晚固定的跑步,还加了俯卧撑和仰卧起坐,甚至又拿起了《武林》杂志琢磨些动作。
每天除了学习锻炼,儿子还帮着照料牛羊,生火做饭,挑水扫院,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好像又长了个子。
夫妻俩很欣慰,觉得儿子真是省心啊,懂事又勤快,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
就是有时候面对面的聊天,感觉像是在和同龄人交流。佟梅英甚至有些心疼,觉得不该如此,别人家这么大孩子有哪个把自己搞得这么忙碌,就劝儿子该玩儿就出去玩儿,别一天到晚把自己圈在家里。
尔东只是笑笑,照旧我行我素,除了偶尔去找梁岩他们在院里踢会儿球,其他时间都抱着初二的数学物理课本很专注的用功,笔记都记了好几本儿。
给江平的第三封信已经发出去了,信里说了自家过年时的趣事,但没给她讲别克的事情,又说了自己下学期跳级的事儿基本上定了,本意是想省出一年时间来做点儿自己想做的事情,大概初三时要休学一年,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江平这小丫头第二封回信还没来呢,过年怕是玩儿疯了。
尔东想着,不由微笑。又猛然警醒,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是很有点怀春少年的样子呢?
季节对人的影响真的这么大吗……
1984年的春天,确实离的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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