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间,王展丰在炕上翻来覆去,时不时唉一声叹一气,成功得把正酝酿睡意的苏玉琼给闹起来了。

只见她掀开薄被,支起上半身,推了推正背对着她长吁短叹的王展丰,好奇问道:“孩子他爹,大半夜你不睡觉,闹哪样咯?”

王展丰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声了,不料还是吵醒了妻子,干脆一骨碌起身,直接扔下让他纠结了大半夜的重磅炸弹,“咱老闺女今晚跟我说,她是不能成亲的!”

苏玉琼一时间没听明白其中的意思,反问道:“啥叫做不能成亲的?”

王展丰凑近了妻子一些,低声道,“咱闺女不是那个啥,神仙童女下凡吗?这神仙童女,自然是不能成亲的,不然改明儿回了天庭,那还叫童女呀?”

苏玉琼乍听觉得有道理,同时也很无语。她虽然已经接受了大闺女不成亲的现实,可不代表她也能接受老闺女不成亲呀!一个好好的家,同时出现两个不婚的闺女,这未免太离谱了吧。

于是,她抛开了那点对神明的敬畏,嘀咕道:“这天上玉帝老爷也有王母娘娘当婆娘了,咋还不让其他小神仙成亲哩?不会是老闺女想学她姐不成亲,故意拿这借口搪塞你的吧?你给我仔细说说,当时闺女是啥情况说的这话,咋就突然提这个咯?”

“今晚,我和闺女不是在村长家吃饭嘛,这老村长喝多了,又正好是胖墩在一旁作陪,这不知道咋想的,就想把咱老闺女和胖墩凑成一对了……”

听到胖墩这个未来女婿人选,苏玉琼忍不住插话道,“哎呀,要是胖墩的话,那挺不错的,他打小就和小容玩得好,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指定不会红脸。”

若是放在平时,王展丰对胖墩这个小伙子倒挺看好的,但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他听见妻子这么喜欢胖墩这小子,不自觉得就挑剔起来,说他这里差一点,那里弱一些,总而言之,就是还配不上他们老闺女。

好在,苏玉琼倒没那么执着于讨论这点,很快就将话题拉了回来。

“行啦行啦,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咋就争论上这点了。你继续往下说,提到凑对之后呢?”

王展丰正打算和妻子来个未来女婿的辩论,这峰回路转,又切换了话题,差点没跟上思路,顿了一下后,这才恍然接上刚刚的叙事,“这提到凑对之后啊,我自然不可能在那种场合应下啦,多磕碜呀……然后,闺女就说了那话,她是神仙童女下凡,是不能成亲的。”

“哦……这么一说,闺女说不定是跟你开玩笑的?”苏玉琼不死心得猜测道。

王展丰却不觉得是玩笑,他摇摇头,一脸笃定,“老闺女说话,啥时候是玩笑,啥时候是正经,我还是能分得清的。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一整晚睡不着了。”

随着他的摇头,苏玉琼的侥幸心理渐渐没了,她有些丧气道,“以前,我只想着自己这辈子怕是当不成奶奶了,没成想,连姥姥都当不成了。你说,咱俩上辈子是不是造了啥孽,这辈子要受这个罪?”

事实上,从这个时代的普遍观念来看,王展丰这个当爹的,比苏玉琼这个当娘的还不好受。

从前,他的妻子只生了两个闺女后便没动静了,家里家外都有人念叨这点,或真或假怜悯他没儿子送终。他呢,表面说无所谓,转过头还能劝媳妇放宽心,说闺女儿子一样好。可是背地里呢?他可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自我劝解了无数遍,才让自己真正接受了没有儿子这个现实。

好不容易,两个闺女长大了,这都说不能成亲,且不说他当不当得成爷爷或者姥爷,一个好好的家里有两个不婚的闺女,这件事本身就是对他现有的家庭观念有极大的冲击,不然他也不至于辗转反侧到把妻子吵醒了。

只不过,当他听到妻子说“造孽”“受罪”这类的话时,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不赞同,不赞同妻子的这个说法。

“孩子他娘,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咱俩能有小容和小雍这两个闺女,那是上天赐福给咱们,哪能说是受罪呢?你往十里八乡瞅瞅,哪家的闺女有咱这两个闺女碴拉,哪家不羡慕咱家有这两个闺女?”

“哎呀,孩子他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能有小容和小雍,自然是咱们的福气。我只是觉得老天爷未免太不公平了,让两个闺女未来都没着落,眼下有咱们护着还好,万一咱俩哪天都不在了,谁来管咱闺女们呀?再说了,等过个几年,眼见着两个闺女年纪都大,却迟迟不嫁人,你以为,这村里人不会说闲话?就怕到时候,那些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呢!小雍前头那件事,不就是例子咯?”她带着点急切的口气说,生怕丈夫不能体会她的心情。

王展丰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妻子了,连忙拿话找补道,“小玉,别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刚刚有些急了。”

两人对视着,心里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想说的话太多太杂了,最终反倒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沉默就这么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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