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把骑军散开,以骑队为独锋,十骑一线,前三骑射,其余人备好弯刀……”可戈将弓收入袋囊,厉声道:“准备冲阵!”
“是!”弘山业一转马首,快马临于阵前,高喊着军令:“传令……”
远处的箭雨终于落下,可戈听不清身后的传喝和马蹄声,他的目光被眼前一幕吸引,火浪在狼群头顶落下,吞没了一切阴影。
突然,他目光一凝,呼吸急促起来。
火光冲天之地,狼群前的火焰如旋风翻卷,棕黄色的大氅在烈风中狂舞,巨大的劲力仿佛形成一道无形的风墙,所有落在上方的火矢都被这堵墙折断了锋势,焰火四散,犹如打铁时的火花一般绽开。人影在火海中起舞,宛若古老神话里巨大图腾下与神明呼唤的使者,在火焰里扭动身形,激励着无数拥趸奔向神指的地方。
群狼也不曾后退,矮身开始低掠。
北方的狼,即是他的拥趸!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幕?
许多年后,昔日的大统领在病榻前讲述起自己在荒野里与群狼战斗的故事时,也不免想要为如此壮丽的奇观挥起拳臂。那个时候,无数火矢从天空坠落,群狼狂嗥,少年披火而舞,他的凶残超越群狼因而能统御群狼,他的锋芒胜过铁镞因而能穿越荒野直指阿勒斯兰人的心脏——伊姆鄂草原。
那是仿佛是蛮荒时代才有的苍凉、悲壮,那是在蛮族武神挛?氏的故事,独身一人率领北陆蛮人杀溃东野的巨人,而他却想要在千年之后成为狼群的……挛?氏。
“嗷呜!”火浪平息了,滔天的狼嗥凌空而来。
群狼被彻底激怒,原野上矗立的蛮族将领紧张地盯着狼群,注视着这群野兽的一举一动。马蹄声乱糟糟的,骑军显然还没有做好冲锋的准备。可戈心里如明镜似的,如果不能在狼潮涌起之前发动冲势,那么人类的勇气会在看见狼牙和绿瞳的那一刻被扑灭。只有在狼群跑起来之前发起冲锋,铁游骑才有胜算,就像是毫无退路的疯子,没有什么可以畏惧,只有冲到天地的尽头才会平息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而这股烈焰,也只有切开烈风的冲势才能鼓吹起来。
最终,时间站在了铁游骑这边。
群狼前的人影慢悠悠地穿上先前挥舞的大氅,他踢开脚边余留的火矢,如君王般昂首傲视平野上的一切。他笑了起来,是那种看见了猎人看见受伤的猎物、追寻者掘出千古的宝藏一样的笑容。而灼烧黑夜的火焰、扑面的浓烈腥气,还有如此广袤无际的原野,都是足以唤起内心野性的东西。群狼间的少年恰好迷恋其中。
松北林乔木下看似娇弱的北方少年,正狂笑于失去火光的阴影中。
北原的狼主终于站上了蛮人的草原。
狂悖的笑声空响在不见远山的平野间,群狼仿佛失去了枷锁,怒海狂涛的血性得到了真正的释放。优雅轻盈的交步逐渐厚重,血渍浓稠的爪印被深深留陷在伊姆鄂的牧土里,群狼压低了身形,骗过了妄图阻碍它们的逆风。草原蛮人的烈弓能将箭矢射向大地,北方的狼群同样也能以獠牙利爪作为回应!
然而,迎接狼群的远不止是箭矢,还有蛮人的弯刀!
在群狼冲向战场的前一刻,阿勒斯兰的铁游骑们就已经扬起了马鞭,鞭子抽开的风声夹杂在烈烈马步间,如同蛮族武神挥舞起的巨大弯刀劈开天空,顺势切开了铺天盖地的狼嗥。群狼解开了束缚野性的枷锁,而蛮族骑兵们却用无与伦比的意志斩断了禁锢勇气的桎梏。
“箭!”
阵前,年迈的武士暴喝,随声而去的是离弦之箭。
上百支铁脊箭划过长空,冲在前方的群狼接二连三扑倒在地,箭矢或直中眉心,或刺破胸腹,可无论是何种方式的杀伤,被箭射中的狼都无法在倒刺的剧痛下继续奔跑。另外,即使中箭后没有当即死去,也注定要在不久的将来被森林或平野所淘汰。
“哼!”狼主身形变化,避开射来的第一支箭矢。他压着眉,厌恶地扫过面前的一线火光,那些黑色骑兵就隐匿在此间。
“再射!”可戈挥刀咆哮。
铁游骑的锋阵足够宽阔,第一排的骑兵一击即退,侧让出射击给第二排的骑兵,其后的铁游骑蓄势待发,又是上百支箭倾泻而出,而后向另一侧避让。
骑队从一线横锋,转变成剪子般的鹤形阵。
每一轮齐射都发出来如鬼魅般尖锐的厉啸,那是箭矢破风的声音,足足有六轮,第一排三轮,第二排两轮,第三排一轮,近两千支箭平射而出。狼虽然凶悍,可却没有野牛的皮糙肉厚,蛮人平射的箭或许无法一击致野牛于死地,但这样的穿透力对于群狼而言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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