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相思镇。
元酒停在一条种满了相思木的路上。
这是条很宽阔的人行道,不能通车,但是人来人往的,和夜晚繁华的商业步行街不相上下。
路上一半以上都是结伴而行的年轻人,走得很慢,仰头看着满树的彩灯和层层叠叠如云团般淡蓝色的花团。
空气中尽是淡雅的清香。
元酒看着挂在树枝上的灯笼,还有缠绕在枝头上的红色彩带,以及路边整整齐齐的小摊铺,只感到稍许意外。
因为双梓神祠附近这条路是她见过人流最多的。
比之前看到的十几个专祠加起来都要多。
她避开往来的人流,速度极快地走到了双梓神祠门口。
和寻常的专祠不太一样,没有修建专门的院子,只有两块石碑。
而且石碑在这条路的两侧,就依着两株参天古木而立。
元酒担心自己找错地方,还特意确认了手机地图,观察附近其他的建筑,确认方圆五百米内没有其他祠宇后,停在了其中一块石碑前,打算看看这里供着的是哪路鬼神。
石碑上记载的是五百年前一个姓何的女子,生前与夫君恩爱美满,但后来被当地的一位大官抢走做了小妾,逼迫其断绝与原来相公的关系,并且将女子的相公流放到了岭南一带。
女子一直思念爱人,私下与前夫有书信往来,最后不想再忍受分离之苦,也不愿继续与强取豪夺的大官虚与委蛇,最终寄出最后一封信后,从相思镇附近的一座高楼上一跃而下,香消玉殒。
她给大官留书,希望死后能得到成全,与前夫合葬一处。
而他的前夫得到书信后,也在他乡自缢而亡。
男子的尸骨被其亲人接回相思镇后,本想与何姓女子葬在一处,但大官并不同意,甚至故意将两人坟墓隔路而葬,并表示要他们无论生死都不能在一起。
后来,两人的坟冢旁各长出一株相思木,两年后,树冠在这条路上方纠缠在一起。
而那名官员也在这两年间历经起落,最终失去了官位,落魄远走。
后来女子和其前夫的家人,为二人重新竖碑,但并未再提合葬之事。
而本地人自发为二人修建了一座神祠,纪念这对情比金坚的夫妇。
本地人经常来此参拜,逐渐就有了双梓神祠这个名字。
再到后来,有人发现来双梓神祠求姻缘很灵验,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人多多少少有耳闻。
这个神祠也因此保存下来。
只是在百年前,双梓神祠的祠庙主体在战火中损毁,最后彻底倒塌。
因为当时相思镇也贫穷,没办法为二人重新修建祠堂,所以就将后人雕刻的石碑搬到了那两棵古木旁边,以此作为双梓神祠的标志。
后来当地人日子过得富足,准备再次修建双梓神祠,却发现每次神祠开工,墙体必然倒塌。
请来玄门中的大师问过,才得知这鬼神二人不愿意再修神祠,有两棵古树便足够。
元酒看完全部,只站在原地唏嘘了两声,倒没有为这个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所感动,开始仰头四处张望,打算尽快找到这对鬼神夫妻,不过人流很多,气息很杂乱,她一时间也不太好分辨两只鬼神究竟身在何处。
她的目光四处逡巡而过,最后在不远处的一张长椅上看到一对中年夫妻。
男人穿着深灰色的长裤和白色衬衫,女人穿着藕色缎面长袖长裙,戴着一顶帽子,手里拿着一盒新鲜的生切菠萝,正笑盈盈地用叉子吃着水果切片,一边神色温柔地听着身边男人的低语。
元酒回头看着石碑附近一块石台,上方被打扫得很干净,摆放着很多鲜果与食物,在石台旁边有个功德箱,上面写着功德箱里的钱会用于何处,元酒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大部分来此的外地游客会直接在箱子里投钱,然后站在两棵古木前虔诚许愿。
有些会去附近的小摊购买一条红绸与木牌,在木牌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将木牌挂在这条人行道的相思树上。
除了那两株古木。
元酒蹲在路边,看着那个长椅上的女人将水果吃完后,起身把盒子丢进垃圾桶中。
但在东西从她指尖离开的刹那,盒子其实就消失不见了。
她微微抬起眉梢,立刻从地上跳起来,脚步轻快地朝着两人走去。
停在两人身前后,坐在长椅上的男人率先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地询问道:“你有事吗?”
“我找你们呢。”元酒弯着眼眸,一脸单纯无辜地看着他们。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诧异地看了她两眼:“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嗯,肯定是不认识的。”元酒看了眼人来人往的街道,询问道,“方便换个地方谈话吗?我正在协助特管局调查两起失踪案,有些事情想咨询一下二位。”
“特管局?”
男人将手上的书放在膝盖上,不解道:“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他自认与妻子在融入人群这一块做得已经极好,之前特管局的人来,从未发现过他们就藏在这条路上的人流里。
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在路上蹲了不到十分钟,就将他们二人找出来了。
元酒:“就观察啊。”
元酒垂眸指着他膝盖上的书:“你看看现在的天色,还有你这个位置,光线那么差,正常人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坐在这里看书,怕自己的眼睛坏得不够快吗?”
“还有她,吃东西的时候,都没有咀嚼与吞咽的动作。”
“想不注意到,其实也蛮难的。”
元酒忍不住吐槽,这两个人做鬼已经好几百年了,早就没有正常进食的概念,大部分时候都是靠吸,所以基本上经过他们手中的食物,其实并未被吃掉,他们只是在吸收供品中的能量罢了。
鬼神夫妻闻言齐齐缄默不语,对视了一眼,起身道:“我们带你去其他地方细谈吧。”
元酒乖巧地点点头,跟在两人身后拐进了一座小楼中。
小楼外侧是石头建造,地面一共四层,上方两层都是木结构。
跟着他们进了小楼后,元酒好奇地问道:“不是说你们的专祠损毁,已经没有了吗?”
“这里不是我们的祠堂,是我们后人的府邸。”女人回头笑容温婉,不疾不徐地解释道,“专祠是本地人为我们夫妻二人修的,但族中后人其实也有供奉我们的牌位,所以专祠倒塌后,我们觉着后辈的家族祠堂也可居住,没必要再兴土木,去浪费人力财力修建另一座专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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