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只飞蛾落在她柔若无骨的肩头,有声音传了过来,又像是有人在向她请示什么,她走向一旁,对着不同的飞蛾,足足说了近一小时。

整个过程,叶晨就在不远处看着听着,林溪时而在与人商讨着什么,时而平静的发号施令,处理事情干脆利落至极。

短短一小时内,不知做了个决定,又不知与多少人交涉过,难以想象,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却早已站在了权势的顶点。

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场是模仿不来的,贵不可言,高高在上,一句话就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与未来,从天堂跌落地狱,又在地狱仰望天堂,这就是权势的魅力。

但叶晨身为修行人,对这些真的提不起半点兴趣,很快就意兴阑珊了起来,看着对方清冷的背影,心里却想起了另一个人。

“在想那位青瑶姑娘吗?”

不多久,林溪才终于忙完走了过来,嘴里微微打趣的道,而后才稍微露出一丝疲倦之色,似乎处理那么多事,极为费神。

叶晨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而后盯着她若有所思的道:“你每天都这么忙吗?这么晚了,还要处理这么多事?”

“是,你走的那几年开始,苏阿姨就着重培养我,就在前不久,将新世界交由了我掌管,今天已经是最轻松的了,为了来见你,我还推掉了很多事。”

林溪神色平静如水,似乎这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何必呢?林家也不比陈家差,就算你这辈子什么也不做,也活的很好不是吗?”

叶晨颇为感慨的道,这些事若是放在他身上,他早就炸了,看一眼都觉得心烦。

“哦?你是这么想的?”

林溪转过了头来,看不出任何情绪,似笑非笑道:“你似乎忘了小时候我是什么处境了吧?”

叶晨闻言一呆,而后露出了一丝苦笑,林溪毫无疑问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但身世却非常坎坷。

她的父亲当年是林家最具天分的一位修行者,更是林家那代的长子,不然又如何与叶凌虚成为至交好友?

可惜,天意弄人,在林溪很小的时候,她父亲就因为一场意外逝世了,她又患有眼疾,在这样的大家族里,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变得黯然无光。

这也是叶晨称她为可怜虫的原因,父亲过世,母亲在大家族中没有话语权,自己又患有眼疾,是天生的眼盲之人,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注定是一生难见一丝光亮。

幸运的是,叶凌虚将她带走了,与叶晨从小生活在一块,并竭力治好了她的眼疾。

只是,眼看生活有了些许转机,叶凌虚却也消失不见了,而叶晨也被送回叶家,她再次回到了不受任何人待见的处境中。

生在林家,是普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幸运,但若是不小心处于权利争斗的漩涡中,又是任何人都难以化解的死局。

在这种大家族里,有的人注定光芒万丈,还有的人莫说黯然无光了,恐怕连尸骨都找不到在哪。

当利益占据了欲望,任何血脉亲情都显得如此不值一提,只有勾心斗角与无穷的争斗,甚至不惜骨肉相残。

林溪能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中脱颖而出,受过的怎样的苦难不说,你若把她当成一般女子,就真的错得很离谱了。

叶晨露出一丝心疼之色,遗憾道:“当初若是把你也带回叶家就好了。”

不曾想,林溪却摇头道:“不会的,我不能修行,去叶家又有何用呢?叶叔叔替我治好了眼睛,能让我不在黑暗中渡过此生,我已经很幸运了,更何况……”

她话锋一转,语气坚定了起来,“我们所走的路不同,你在修行路上已经走了很远,而我却注定了要在红尘中挣扎着求生,每天都是算计与勾心斗角……”

“小溪……”

叶晨微微失神,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溪,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似乎又无从谈起。

“上次我说要和你结婚,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我们曾经那么要好,直到我遇见那位青瑶姑娘时就懂了……”

林溪虽在笑,脸色却微微苍白了下去,语气中更是难掩失落。

“嗯,她似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身份信息全是十一替她造的假,又如此仙姿绝世,也难怪你会喜欢她了,因为你们才是同类,才是可以真正一路同行的人……”

“我可以让她消失,也可以强行让爷爷作主我们的婚事,但一个人的心若是走了,又该如何去挽回呢?我再怎么能算计,又如何争得过一个……嗯……外星人?”

林溪想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个形容词来描绘姜青瑶,确实,按照正常的思路,姜青瑶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也看到了,我每天都那么多事,有时候我真的有心无力,我曾无数次憧憬过要如何找到你,带你走,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或许有些事真的不能勉强……”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林溪似乎终于看开了,不再像上次那么偏执,她如此姿态,反而让叶晨难以适应了,更多的还是心疼她。

“小溪,我只是觉得你还有更好的选择,我们毕竟十年不见了,很多事我真的不刻意去想都难以记起了,如你所说,我们的世界是不同的,但世界又其实都一样,只是你我看待的角度不同……”

叶晨也复杂的道,对于林溪来说,小时候那段记忆或许很温暖,但对于他而言,却是痛苦多过快乐。

他很小就离开父母家人身边,独自在外生活,虽无性命之忧,但一颗心真的再也难以滚烫起来了,哪怕平日里,他也刻意的与生活里的人保持一种距离感。

对于往事,叶晨很擅长选择性的去回避,忘记过往,它只会遮蔽未来。

“我找过你很多次,每年都去叶家,但爷爷总说不是时候,你呢?有没有一次想过要来找我?你就真的对我放心吗?”

林溪忽然极为复杂的看着他,努力不让自己落下泪来,看着这个朝思暮想了十年之久的男孩。

与记忆里真的大不相同,眉眼虽还有小时候的几分痕迹,但性格却完全变了个人,对人对事,有种天然的淡漠。

并不是冷漠,冷漠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的保护色,而淡漠却是来自于骨子里的,是对一切事物的漠然与无谓。

“我好像真没有想过……”

许久后,叶晨才看着林溪的眼睛,语气茫然的答道,是的,他一次都没有过,这点想要说谎都很难。

“呵……”

闻听此言,林溪凄然一笑,既绝望又心如死灰的看了他一眼,两行冰凉的泪水无声滑落脸颊,像是将彻底死心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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