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和离,就这样过一辈子。

虽然不圆满,却舒坦。

【一】

“我是不是见过你?”

男人的身体烫得惊人,呼吸像是燃着火苗,将怀中女子的肌肤灼烧出一层红晕。

女子抬起头看清来人,霎时语结,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她是被这个男人拽着一起从山丘上滚落到山谷的。

方才圣人带着贵妃在狩猎的营寨中与众人饮酒作乐,她喝了点酒,站在一棵桐树底下吹吹风,缓缓酒劲。

谁知就有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被他长臂一展勾了过去,两人失去平衡,双双跌落,连连翻滚。

她被他揽在怀中,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只听见那些野草从耳畔刷过的声音。

终于,两人滚到了谷底。

男人的酒气和他身上的香,再裹着草地泥土的芬芳一并窜进鼻子里。她清醒过来,压在身上的男人,身体又沉又热,叫她动弹不得。

借着一点点星光,男人模糊地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见她不回答,男人又问:“可有过男人?”他的嗓音似乎也被灼伤了,暗哑里带着翻滚的欲念。

她点头点了一半,又觉得不对,赶紧摇摇头。

因为,苏玉是抱着牌位嫁入翊国公府的。

别的姑娘出嫁前,母亲和嬷嬷们都会言传或书教一些夫妻之道、床笫之事。

而她出嫁前,父亲母亲将她叫至房中。

屋内的灯火很亮,将他们的盘算和心思都照得透透的。

母亲对她说:“玉儿,你过去好好侍奉公婆,叔伯侄儿的也要维系着,但你是寡居,所以跟他们也不可太亲近。”

苏玉点头说好。

父亲说:“你是有福的,翊国公一家都是厚道人,陶八公子走了,人家替你名声着想,还愿意接你过门,生活吃食上必不会亏待你,将来得了机会,你要记得好好拉扯族中的几个兄弟。”

苏玉仍旧点头说好。

第二日,天刚亮。

她身披斩衰,外穿喜服,头戴白花,外披霞帔跨出家门。

鞭炮点单挂,喜字贴单张,五里红妆,绕着去了陶青松的坟墓。

苏府一片绯红的喧嚣,坟前一片肃白的沉寂。

喜婆扶着她跪在坟前,漆黑的牌位就在坟前,道士点燃三柱清香交给她,口中念念有词。

三拜九叩之后,道士上前剪下她鬓边的一缕青丝,又用金针刺破她的手指,将血滴在发梢,再用红线缠上。

再下来,便是冗长而繁琐的仪式,纸钱漫天,金铃振动。

道士们念着:“夫居阴,妻留阳,百年后,夫妻重逢,阴阳相合,顺天道应人伦。”

苏玉恭敬地磕头,冲着坟头喊了一声“夫君”。

道士将牌位塞进她手中,她又回到轿子上,翊国公家遣来的五里白孝与她的红妆并排走在一起。

半是哀伤,半是欢喜。

那晚的洞房,她是捧着牌位过的。

所有丫鬟婆子都守在门外,独留下一支红烛。

苏玉坐在没有“枣生桂子”的床榻边,手轻轻摩挲着牌位,怔怔地望着烛火。

都说鬼来时,会吹得烛火摇曳。可她等了一整晚,连一丝风都没有来过。看样子,那做了鬼的丈夫该是在同别的女鬼厮混,忘了来见她。

这个洞房花烛夜,只有她一个人。

她没哭,倒是那支孤零零的红烛,流了一整晚红泪,终于在天亮前灭了。

【二】

“嘶——”

颈间的疼痛将苏玉从记忆中拉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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