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炉中的炭噼啪炸了两下,陆铮才将烧水的壶放在炉上:“不用找,圣人不在这里。”

苗太后嘴角一紧。

什么叫不在这里?

豆沁将整个清静殿搜罗了一遍,果然没有看到左丘宴的身影,心中的不安开始渐渐扩大:“不可能,昨日明明......”明明看见圣人走进来的。从那时她的人就一直盯着,圣人从未离开。

陆铮置若罔闻地执起一把纸扇,扇着火炉。那烧红的炭,红得发亮。

苗太后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情绪,一抬手,豆沁扶着她面对着陆铮坐下来。

“看样子,陆执笔有话同哀家说。”

“微臣没有话要说,是太后有话要同圣人说,只是圣人凑巧不在,命微臣在此候着,恭听太后教诲。”

“他去哪里了?”

陆铮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茶盘,指尖一一划过那些碧玉杯,最终挑了一只放在太后面前:“圣人,自然要去他该去的地方。”

太后闻言心中一喜。

左丘宴去城外迎军了。

终究是个蠢货!

陆孝勇都死了,他竟然也没想过兵符早已易主。

苗太后紧绷的身躯,偷偷松了两分,目光投向那红泥小炉上的铁壶:“陆铮,即便你与圣人再亲近,也不该在圣人殿中休息,这是僭越。哀家今日便不同你计较了。”

陆铮垂眸,眼角压住了眼底的冷意,唇角上扬:“说到僭越,七王爷倒是当仁不让了。出宫时,胆敢受百官朝拜。这司马昭之心......啧啧啧......”

苗太后讨厌他这阴阳怪气的样子,撑着茶案,站起来要走。

“太后——”茶还未喝呢。”

“不喝了。”苗太后抬脚就要走。

陆铮冷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赵副将给太后传的信,可是都烧干净了?”

“哀家不知你的意思。”

“太后给赵副将的信,可还未烧干净呢。”

苗太后的后脊一凉,似是被千足之虫爬过一般。她转过头看他,陆铮两根手指正夹着一个字条,上下晃动。

“区区一个副将,他的话能当真?”

陆铮摇摇头,托起青瓷茶荷,那茶荷像是一叶扁舟,随着他的手掌上下起伏:“整整一船将士,他下得了狠手,可见太后许诺给他的,格外诱人。”

“他趁着风雨之时,命人在船底一侧凿了几个洞,做出倾覆的假象,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可他忘了,他出海的技能是我教给他的。我与曹斌假意争斗,将桅杆砍断。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为的就是要给他下手的机会。”

陆铮取了一根犀牛角针将茶叶拨进茶壶中,继续说道:“恰如今日,你们觉得我们漏洞百出,有机可乘,这一招,叫‘乌龙入宫’。”

苗太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剐了一下,指甲深深地掐进膝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抖动:“你,什么意思?”

眼前的青年眼眸闪着光,像是看到猎物的鹰隼,张开锋利的爪牙:“你们不下手,圣人以何罪名杀你们呢?”

“我们?下手?哀家倒要看看,你要安什么罪名在哀家头上!”苗太后冷笑起来,声音拔高了几分,抬高下巴,轻蔑地看向茶案上的字条,“莫非就凭一张纸?”

豆沁忽然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张字条夺了过来。

展开一看,却是一张白纸上,画着一只钻狗洞的小狗,准确说,是半只狗,只露了狗屁股在狗洞之外。

“你敢耍我们!”豆沁怒而一跃,抬起手就朝陆铮面门袭去。

只觉得一股巨力将她震飞,手掌一阵剧痛,转头一看,自己的手,被犀牛角茶针钉在了立柱之上。

画着狗屁股的纸条不知怎的又回到陆铮手中。他慢悠悠地将它搓成一根细细的纸棍,朝门边一投。有道黑影接住:“交给她。”

黑影一窜而出,看不清去向。

水壶的水沸腾了起来。

陆铮看向强作镇定的苗太后,绽放出人畜无害的笑:

“太后的雷霆手段,赵副将是又向往,又害怕。故而豆沁姑娘的每一张字条,他都留着。如今他已供认不讳。豆沁姑娘要去直使衙门走一趟了。”

“你敢?!”苗太后指向陆铮,手指因气急而抖了起来。绣衣直使那地牢,进去的人,没有一个不说真话的!

“有何不敢?”陆铮轻笑一声,煽风点火的扇子,在胸前摇了摇,“韦指挥使,是外面那些禁卫功夫太好,将你擒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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