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掌门不厚道,毫无预兆地砸下一个惊天大雷,差点把唐老板劈懵过去,但他到底是顾琢的“生死之交”,只晕头巴脑了片刻,就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神智,并且不遗余力地为这两位筹划起来。
“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话虽如此,一想到顾琢和顾兰因的关系,唐老板就说不出的膈应——即便这两位没有血缘关系,可顾兰因毕竟是顾琢一手带大的,他俩在一起是怎么个画风,唐老板想都不敢想,就像他也没法想象唐嵋会对他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一样。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江湖门派最重师承,你却和自己的徒弟……真要传出去,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你俩淹死!”
顾琢淡淡一笑:“我两次身陷火场都脱身而出——一回生二回熟,想来几粒唾沫星子也淹不死我和兰因。”
唐老板:“……”
行吧,这位在生死边缘兜了一个圈,心胸倒是开阔不少。
“你……唉,说到底,这也是你们师徒俩的事,我不好多说什么,”唐老板心累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顾琢笑了笑,正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线路那边传来顾兰因的声音——闷闷的,带点没精打采:“师父……”
顾琢敏锐地觉出不对:“怎么?火车开了吗?”
顾兰因话音里的委屈简直要化成汁水,顺着线路汹涌成灾:“没……S市下特大暴雨,高铁都停运了,不知道要晚点到什么时候。”
说话间,听筒里已经传出外界杂音,偌大的雨势劈里啪啦砸落,听动静,整个车站似乎都在汪洋成海的大雨瑟瑟战栗。
顾琢微微变色:“你现在在哪?车站吗?”
顾兰因吸了吸鼻子:“外面天都要下漏了,除了在候车室里蹲着,还能去哪?”
顾琢耐下性子,柔声哄道:“那么大的雨,勉强发车确实有危险,你耐心一点,不管多晚,师父都等你。”
顾兰因一听这话,登时急了,赶紧收起黏黏糊糊的腔调:“别,千万别——我这一晚点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师父您身体刚好些,一定要按时作息,千万别熬夜。”
她虽然还跟小时候一样,时不时和顾琢撒个娇卖个萌,心态上却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并不希望顾琢还像小时候那样照顾自己。
彩衣娱亲是情趣,但要顾琢事事操心,总是像迁就小孩一样迁就她,这段感情势必长久不了。
“我在车站随便买了点东西垫肚子,现在正百无聊赖的等开车,”不用顾琢多问,顾兰因已经自觉报告了行程,“照我估计,到家怎么都得半夜了,您一定要早点休息。”
顾琢眼角浮起微弱的笑意,又柔声哄了两句,收起电话。蓦地一抬头,就见唐老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上神情复杂的难以言喻,一定要形容,就是微妙地介于“欣慰”和“便秘”之间。
顾琢下意识地摸了把脸:“怎么了?”
唐老板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纠结片刻,又咽了回去。
顾兰因高铁晚点,顾琢也不必赶早回家,索性在小药店吃了晚饭才告辞。唐老板把他送到巷口,趁着等车的空当,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道:“顾老弟,我说实话,你和兰丫头这事,我原本是不赞成的,怎么说她都是你一手养大的,你俩搅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呢?”
顾琢没说话,连表情也没有丝毫起伏,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不过,我看你刚才和兰丫头通话时,笑得那么开怀——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没见你这么笑过,”唐老板满脸纠结,“你们……唉,这日子毕竟是自己的,能让自己过开心已经很不容易,世间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顾琢终于露出错愕的神色。
唐老板会反对,并没太出乎顾琢意料——顾掌门再怎么看似文弱,到底是实打实的“江湖中人”,而“江湖中人”对“师徒”两个字看的有多重,也没人比他更清楚。
好比某武侠小说中,男女主分明郎才女貌,只因为沾了“师徒”的名分,武林侠客就恨不能群起而攻之。
类似的桥段虽然不会在二十一世纪上演,但诚如唐老板所说,嘴长在人脸上,想说什么都行,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够把这对意剑师徒淹死了。
因此顾琢怎么也没想到,唐老板这一步居然这么轻易就让出去了。
他正想说什么,还没酝酿好台词,手机忽然又响了。顾琢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默默咽回去,接起手机,一声“小因”没来得及窜出去,里头突然传出一个熟悉而又阴恻恻的声音:“顾掌门……”
顾琢的瞳孔骤然凝缩成一点。
警方的严打行动持续开展了两个月,落网的小鱼小虾不计其数,真正的大boss却始终没露面。曾经有一度,陈聿和顾琢探讨案情时提到,怀疑柳生清正已经逃离东海市,考虑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
这个提议被顾掌门断然否了。
“柳生清正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他藐视法律、不顾道德,只执着于自己的目标,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脑子里缺根筋。”
顾掌门虽然是谦谦君子,一旦开启“嘲讽”技能点,不说所向披靡,一般人也是招架不住的。
反正陈聿是喉头一梗,干涩地吞了口口水,居然无言以对。
“对柳生清正来说,两次败在意剑手里无异于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尤其这个‘意剑传人’,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试问换谁能咽下这口气?”顾琢淡淡地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一定不会离开东海市,等风声稍稍平息后,势必卷土重来,找兰因讨回场子。”
虽然这只是顾琢的“猜测”,不过事实证明,顾掌门上辈子大概是乌鸦转世,但凡他说的话就没有不应验的。
这回也不例外。
陈聿呼哧带喘地赶到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他和丁建一前一后地冲进小药店,就见顾琢稳稳当当地坐在客厅里,伏着瘸了一条腿的桌子,不知在写些什么。
陈警官晃悠了一路的心“砰”一下砸回胸膛,拍得他心口生疼。
他思忖片刻,觉得自己可能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把顾教授当成他那个偏激又任性的宝贝徒弟了。怎么说都是堂堂意剑掌门,“三思后行”“谋而后动”的道理总是明白的。
“二十分钟前,柳生清正用承诲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要我一个人前往明氏集团位于东海市东郊的别墅赴约,”顾琢用最简练的话把情况交代清楚,“他说的很明白,只能我一个人去,如果我不照做,他就对承诲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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