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佟仁听了“嗷”的一声吼了起来,愤怒顷刻间爬上了他的脸庞,他做梦也没想到六月会说出这些话来,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六月的沉默,习惯了她的忍耐,更习惯了她的包容和付出,他万没想到六月会记得这些,且毫不畏惧的说了出来,这使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和羞辱。

“难道不对吗?”六月瞅着佟仁。其实六月从来没想过这些,但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她就思如泉涌,往事如洪,压在她内心多年的愤懑如同开了闸门的水一样,瞬间就倾泻而出。痛快!六月说完这些,痛快的喘了一口气,她也瞅着佟仁,她瞅见佟仁的眼睛在燃烧,凭她对佟仁的了解,一场大骂在所难免。但,她顾不了许多了,太欺负人了,一辈子只许他佟仁放火,一次也不让六月她们点灯,强压之下必有反抗,以前六月不敢也不想和他争辩,但今晚,六月再不想忍受他无休止的发混耍横和无理取闹,还有他一贯的胳膊肘向外拐,佟仁永远只记得他和他亲戚们的好,在他眼里,他的亲戚们哪怕是给他一粒米,年年都会被佟仁说成是一片稻田;可是反过来,六月就是给了佟仁一辆车,俩月不到他就忘到了九霄云外,再提起来时,他就像现在一样矢口否认,这难道不让人生气吗?六月在意的不是钱,不是物,更不是哪边的亲戚,而是佟仁的态度,确切的说,是这么多年来他对这个家,对她们的态度,从来没有一次惭愧和悔改不说,还越加的倚老卖老,为老不尊,这就让六月时时想要揭竿而起。六月后来想,她有这个念头肯定很久了,只是她没意识到,或者说她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发泄出来罢了。

其实六月也一直都在想,假使佟仁和高秀枝感情和睦,家庭温暖,他还这样的蛮横无理和贪心不足的话,六月她们能接受吗?能,六月只想了半分钟就肯定了。但,从六月十五岁起,佟仁就一分钱也不给她们了,他抛弃了她们抛弃了这个家,他和他的一切都去了别人家,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里,佟仁的影子虽然有时在家,他的恶毒也时常弥漫在家里,但他的心却一天也没有回来过,光凭这一点,六月就有理由不原谅他。后来,六月不知道佟仁为什么改了邪,既然改了邪就应该归正,就应该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然而没有,绝没有,佟仁一如往常的在家里嚣张跋扈,为所欲为,使得她们恨上加恨。

“我咋不记得了?”佟仁果然嗷的一声挑破了房梁,他忽的一下从沙发上蹿起来,把粗重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他牛一样大的眼里喷出火来,他短粗的身体随时准备蹦起来,他今年七十七了,暴躁的脾气和狠毒的心肠就像二十七的虎狼一样坚硬。“我算是发现了,佟六月,你他妈的最不是个玩意儿,自私自利,六亲不认,斤斤计较,狠毒无比,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不是石头缝儿蹦的,你是有妈生有爹养的,你甭给我耍那个流氓无赖!”

“哈,我耍流氓无赖?”看到佟仁气急败坏的模样,六月放缓了口气,现在六月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可每每看到他还如惊弓之鸟,心悸不止。六月在心里还有更多看不起他和无视他,因为在六月的心里,佟仁早已不是她的爹了,或者说只是个空挂其名的爹,六月犯不上和这样的爹争辩。六月每次看着身影重新回归家庭后的佟仁,依然大言不惭又贪得无厌时,就倍生厌恶,但她忍耐忍耐又忍耐,除了忍耐,她们没有办法,为了高秀枝她们一直在忍耐,而佟仁却把她们的忍耐看做是无能和胆怯,他错了,今天六月不想忍了,这么多年,她忍够了。“你不是不记得了吗?我给你数数...”

“用不着,我#他个妈的,佟六月,你别以为你有两个钱儿就了不起了,你别以为你长了本事就想在老子面前称王称霸,你妄想!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还没等六月说完,佟仁就炮弹一样发射起来:“你给我数数?用不着!老子还轮不到你来数落!”

“嘁,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谁是小人,你说谁是小人?你给我说清楚!你他妈的,你以为你是个谁啊?想在我面前摆谱充大,想跟我邀功,没门...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办到,我死了你都别想得逞。”佟仁蹭的一步蹿到六月的面前,虎视眈眈的指着六月。

六月的心咚咚咚的跳着,她看着佟仁凶狠的目光,直戳着的手指,恨的牙痒痒,果真,这么多年了,他一点儿都没有想变。

“你看什么看,老子活了这辈子,就没见到过像你们一样没有人情味的东西,无情无义,损人利己,恩将仇报,你们眼睛里还有我吗?有亲情吗?我是你爹,你亲爹,是我把你们养大的,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啊,我说的话在你面前不如个屁...”

六月没再吱声,但她也没有畏缩,她迎着佟仁的目光,看着他的丑恶,心想:这就是她爹。

“我#你个妈的,这是老子的家,老子的家,敢在老子面前耍威风,看老子整死你们!看!看!我叫你看。”说着一指头戳到了六月的肩膀上。

六月转身进了小屋,高秀枝正在床上摆扑克牌,她抬起头淡定的问六月:

“怎么啦?”

“没什么。”六月边说边穿衣服要往外走。“我回去了”

“忙回去干啥,再待会吧。”高秀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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