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名医云雎先生在端午节背着药箱进荣靖王府的消息不胫而走。

权贵人家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有人说荣靖王妃的身体越发不好了,据说撑不过这个夏天。

有人说荣靖王妃的病是装的,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有人说荣靖王妃回京以来从未进宫,怕是因与圣上的旧情被太后厌弃,闭门躲祸罢了……

于是圣上至今不肯立后的事情再次成为京都长舌妇们嘴里最有嚼劲儿的话题。

各种风言风语随着夏天燥热的风传入宫中。

穆太后最听不得这些闲话,当即就命人把说闲话的宫人打了一顿,遣去做苦役。

然而太后的一通发作对宫中的流言蜚语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大家嘴上不敢多说,各种心思却都压不住。

尤其是年轻有为玉树临风的皇上至今没有皇后没有宠妃,唯二两个从大长公主府里选上来的美人,如今都好好地养在阁里没拆封。

这可不就是最大话题嘛!

一身浅绯色宫装的若兮冷着脸听完跟前一个宫女的窃窃私语,扁了扁嘴巴,哼道:“没有鬼才怪呢!当初在黎东的时候,健龙卫对她唯命是从,那谦恭的态度,对圣上也就那样了!可别说他们是为了江山社稷,谁信呢!”

宫女小声劝道:“娘子计较这些没用,关键是要打动圣上的心,赶紧怀上龙嗣要紧。奴婢听浣衣局的一位姑姑说,晋王已经会说话了,每天都哄得太后娘娘开颜呢。”

若兮冷笑:“那又怎么样?不过是先帝的遗腹子而已,最大的富贵也不过是个闲散王爷。”

“若圣上有子嗣,他自然就是个闲散王爷。可端午节龙舟宴上,大长公主称赞大理寺卿郁大人家的千金贤淑聪慧,太后也很赞同,圣上当时一句话都没说,可到了晚上,便宣召郁大人进宫,这才过了五日光景,那郁姑娘的婚事就定了!娘子细想想,按照这样下去,圣上的子嗣可在哪里呢?”

若兮立刻骂道:“闭嘴!圣上还不到而立之年,风华正茂的时候,你有几颗脑袋,敢胡乱嚼舌根子!”

那宫女立刻跪下央告:“奴婢该死,一时心急说错了话,求娘子恕罪。”

“你起来吧。”若兮转身走到床前,看着窗外的月色下的花影,沉思良久方说:“当初我跟姐姐深陷泥潭时,是荣靖王妃拉我们出苦海。如今我和姐姐的未来,还得仰仗这位贵人……”

宫女忙问:“娘子要怎么做?”

“我这身份自然是出不去宫门的,她虽然是王妃,但连给太后请安都不曾。想来我也请不动她进宫见我。便只好亲手做几样她喜欢的点心,聊表心意了。”

宫女笑道:“娘子是圣上身边的人,娘子亲手做的点心也只有圣上跟太后娘娘用的。如今赏到臣子家,那可是天大的恩惠呢。”

若兮闻言,便觉得这事儿极其妥当。

第二日午后,一个食盒从后宫兰心阁送出,过几道宫门,穿过西凤大街,一路送进荣靖王府。

“兰美人惦念王妃安康,亲手做的点心?”穆旭东看着食盒里的枣泥山药糕和芙蓉莲子酥,狐疑地打量着送东西来的小内监。

“是的。”小内监躬身应道。

穆旭东拿了一块莲子酥送到小内监面前,微笑道:“辛苦你跑这一趟。”

“额,这……这是娘子亲手做的糕点,奴婢可不敢放肆。”

“这糕点既送入了荣靖王府,便是我的东西了。我谢你,你有什么不敢的?吃吧。”穆旭东说话的语气很温和,但眼神却很冷。大有这小内监若是不吃,他就捏着他的嘴巴塞进去的意思。

小内监战战兢兢接了糕点,小口小口的吃。

“不着急,喝口茶。”穆旭东把自己喝过的茶盏送到小内监面前。

“谢,谢王爷……”小内监双手捧了茶盏喝了一口,把嘴里残留的点心咽下去。

“味道如何?”穆旭东问。

“这……这……”小内监话没说完,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黑红的血从他口鼻之中缓缓流出,随后眼睛和耳朵里也有血溜出来。

宫里来的人在荣靖王府的前厅里,吃了一块点心便七窍流血而死。

穆旭东的脸顿时黑如锅底:“来人,带上这个小太监和这两盘糕点,跟本王进宫面圣。”

当晚,皇上忽然驾临兰心阁,这份惊喜对若兮来说简直猝不及防。

若兮跪迎圣驾,元祚落座后朝着靳春一摆手,靳春把一个食盒送到若兮面前。

元祚说:“朕听说,这两份点心是你亲手做的?那你自己尝尝味道吧。”

“这……”若兮不明白为何送到荣靖王府的食盒竟到了皇上的手中,但她还是拿了一块莲子酥吃掉。

“这是妾为荣靖王妃做的点心,不知如何到了圣上这里,圣上这是……额……”若兮话没说完便觉得腹中剧痛,疼痛瞬间模糊了她的意识。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黑红血渍从她口鼻中缓缓流出。

与此同时,兰阁后门被一个宫女悄悄打开,她刚迈出一只脚,便被等在那里的内监按住。

第二天一早,余党余孽毒死美人的消息从宫中传出。

在牢里等死的余时飞父子三人身上的罪孽又加了一重——谋害宫妃。

若兮被毒死的消息传到秦栩耳朵里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彼时因琅月郡主过来探视秦栩,说闲话的时候顺嘴提及的。

元莘手中捏着一颗墨玉棋子,一边思忖着如何落子,一边叹道:“原本,我母亲送她们二人进宫,也是存了善念的。她们二人既有那样的好颜色,身后又没有靠山,最适合在宫中伺候了。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做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秦栩轻笑:“人都说,嫁人便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们没有投生到好人家,被卖到见不得天日的地方,便想凭着姿色为自己谋划一个青云路,但是……青云直上的路用白骨铺成,能不能登上云端,不但要凭本事,还要看造化。”

元莘落下手中黑子,笑道:“这话说的极是。当初你跟穆三哥的姻缘,被多少人诟病。京都这些权贵之家没几个看好你俩,都说穆三哥绝非良配,如今掰着手指数一数,也只有你过的最舒心了。穆三哥对你可真好。”

“门当户对自是不错,但能否成就一段良缘,也要看老天怎么安排吧。”秦栩含笑落子,“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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