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清明假期三天,宋倾城回了老家一趟,跟着家族里一众老小一起上山给祖宗们扫墓祭祀。自上大学来,她有挺多年没和家里人一起清明扫墓了。
爷爷前几年去世后,每逢清明,她总想回来给老人家拔拔坟头草烧烧黄纸钱,但总是时间冲突。她不信鬼神,但却相信去世的亲人并未远去,他们总是在另一个世界保佑着他们的家人和子孙后代。
扫墓祭祀的仪式挺简单:晨起杀鸡,滴血坟头,除草修树,黄纸铺地,烧香点烛,双手合十,参拜祈祷,礼毕收工。
以往山上扫墓允许放鞭炮,近年来为保护森林预防火灾,政府普法宣传和监管力度加强,清明山上扫墓放鞭炮的少了,大多数人家都已改用为祭祀专用礼炮代替。然而,这礼炮也往往不环保,礼炮里的彩纸和亮片都是尺寸极小的冥币。彩纸尚好降解,但亮片却是不容易,往往一年过去,第二年来祭祀时仍能见到此前遗留下来的亮片残渣。
宋倾城家每年扫墓的墓地有七处。爷爷一处,爷爷的爹娘各一处,爷爷的爷爷奶奶奶各一处,爷爷的爷爷奶奶的爹娘各一处。辈分再往上的,宋倾城爷爷在世的时候都不记得墓地在哪儿了,他们这些子孙后代们更是找不着了。
她幼时上山扫墓时,总能瞧见山上一些崩塌的荒坟,有的还会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黝黑墓洞。那时她喜欢看僵尸和鬼怪片,因而见状总会脑洞大开,害怕里面会有僵尸和死鬼跳出来,晚上也总会神经兮兮地做噩梦。
那时听大人们说,那些荒坟的主人,都是些没有子孙后代或子孙不孝的人。大人们也常常借此教育自家孩子,要好好做人好好孝敬长辈,万万不能做断子绝孙的事情,否则死了都没人理,孤魂野鬼的在阴间也会被欺负。那时的她,深以为然。
长大后,她和宋恬一起去看了一部关于亡灵世界的电影——《寻梦环游记》。宋恬当时看得泪水直落,伤心了好久。
她对她说,假如有一天,她先死了,她一定要记得她。那时她对死亡理解不深,只当是她是情绪太敏感说的傻话罢了。两人年纪轻轻,距离死亡还久得很呢!
宋恬去世后,宋倾城再次去看了这部电影,当时的她,真是痛哭流涕了。
有人说:人的死亡分三个阶段。第一次是医院宣布的死亡,这是生理上的死亡;第二阶段是葬礼的结束,这代表着个人社会身份的结束和死亡;最后一次死亡,就是世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遗忘。这最后一次死亡才是彻底的死亡和消失。这也是那部电影想要表达的初衷。
家族扫墓事宜搞完后,宋倾城在家里呆了一天,第二天上午,她带上奶奶做的青团和鲜花,便独自一人开车去了YJ市。她要去那里的海岛,去之前送别宋恬的海滩上,给她送送花说说话。
宋恬生前最喜欢鲜花和漂亮衣服。她总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行动表达着,即便命运对她不公,她也能微笑乐观应对。
从学校到工作,宋恬的追求者都甚多,但她由于内心太缺乏安全感,心思又极为敏感细腻,总是不能顺利地进入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这也是她时常向她吐槽自己孤独感的原因之一。
宋恬是个孤儿,死后骨灰撒在了海里。在村里老一辈的想法里,她未能入土为安,无至亲也无后,也算是个不得善终的孤魂野鬼了。
想到当时那些旁系血亲争夺宋恬遗产时的场景,宋倾城想,他们能抽空出来真心记挂惦念她的,恐怕也没几个。
她这个自由职业者,想走就走的时间,还是有的。一脚油门到YJ,作为发小,是她力所能及的事儿。
本以为一路顺畅,没想到临到终点还有八十公里时,宋倾城的车前左轮胎在修路的高速上,被一枚长铁钉给扎破了。巨大的爆破声,把她吓了个半死。
幸好她反应及时,老司机技能不差,稳稳握住方向盘,不让车过度偏离轨道,小心翼翼地将车开到了应急车道上,打了双闪,摆了三脚架。
她车上有备胎,也有补胎工具。但她从没用过。她在后备箱里掏出提车后从未看过的车辆使用说明书翻了翻,又从网上搜来换胎补胎的教学视频,觉得不复杂,便决定自己动手。
但她是个物理动手白痴,换胎补胎这种事,她一时半会儿也没学会。倒腾了半小时,除了手和脸蛋搞黑了,头发被飘飘的细雨丝打湿了,她连个轮胎都没给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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