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做成的孝衣跟孝帽,帽上尖尖处还点了一抹红,摸着有些挫手。
这配套的衣帽也是三份,谢俞先给曜儿穿戴好,王大花就拿着麻绳给曜儿绑头了。
麻绳绕着脑袋绑一圈,留着根长尾巴垂在背后,再一根麻绳绑在腰间。
这还不够,还得在腰上再缠上根宽宽的白腰带,再在肩上搭一条指节宽的麻,左肩斜挂,这是曜儿作为后人所需要做的“披麻戴孝”。
谢俞跟李清和的装束就稍微轻松些,谢俞的麻绳系在腰间,李清和的脑袋稻草绳绑的还算松,不似曜儿的那么结实。
因为要分两趟走,道士在临出门前嘴里似念似唱的解释了一番给要“搬家”的牌位们听,曜儿在前头捧着谢俞爷爷的牌位,谢俞捧着她奶奶,李清和亦然。
三人随着道士的脚步走着,道士的唱词有种玄乎的调调,似乎一下把人带进了葬礼时送别的场景中,一路上能看见杜鹃花开放在小山上,远远望去是一片嫣红。
“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花开,整个春天的花季也过去了。
而此时谢俞带着长辈的牌位们搬迁的路途中,荼蘼花也似隐似现。
走第二趟时,曜儿捧着谢俞父亲的牌位,李清和捧着谢根生,谢俞则捧着她娘。
直到这时,她好像才重新感受到当年父亲离去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她所承受过的悲痛。
时隔多年,她终于能亲自送别父亲,不再是远远遥望,却已是天人永隔。
安置好牌位,三人身上的麻绳、麻、腰带与帽子都被丢进火盆里烧了个干净,只留下白衣服没有烧掉,王大花嘱咐他们,往后哪家亲戚家有丧事,这衣裳还得穿的,回头洗干净了放好就成。
李清和付了银子给道士,还要给费用给王大花,被她推拒开。
“这就是一点小忙,不算什么,你这么见外我可是要生气的。”王大花佯怒,李清和只得解释道,“这是给您买白衣裳跟麻的花费,您要是这都不要,我们下回哪还好意思求您帮忙啊?”
王大花犹豫了下,好歹是收下了,临走时还悄悄跟李清和讲,“你多陪陪俞丫头,我看送她爹的牌位时,她眼泪汪汪的。”
道士与王大花都离开,王大花还顺带把曜儿带去了旧宅。
李清和在桃树下找到了抱膝坐在青石板上发呆的谢俞,脚步声刻意的大了些,也不见谢俞回头。
他轻轻坐在谢俞边上,拉过她的手,只静静握着,什么话也没说。
这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谢俞窝进了他怀里,张大嘴巴,眼泪流的肆意,却没有哭出一点声音。
打从进宫后,她就不会哭出声了,有什么委屈、不安,想落泪的时候,就是这样哭泣,哭不出一点声音,却觉着心里难受极了。
李清和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他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他都懂,谢俞这时候只是需要发泄跟陪伴,并不需要旁人多说什么。
父亲的离世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大雨,雨水带来的潮湿深深藏在地底,永远不会被太阳晒干,这悲伤是不会有尽头的,时间也做不到。
幸而他们现在有彼此,至少彼此的悲痛有所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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