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校有些差异地看着不请自来的左兆熙,瞥见他眼底的不善,下意识倒退了几步,“你、你想做什么?”

左兆熙嗤笑,“不喊左将军了?”

唐子校接收到眼底的讥讽,强压着心里的惊慌重咳几声,扶着木桌站定,“左将军去而复返,有何指教?”

左兆熙,“不过是想告诉你,我家丫头卖身契在谁手上,都不劳唐大夫记挂。”

“据我所知,虫草妹妹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左将军阻挠我们,一口一句丫头,是把她当成侯府下人,想自己收用了她?”

见左兆熙拧眉,唐子校自以为击中他的弱点,不禁得意起来,“左将军手握重兵,又是堂堂国舅爷,难道还想娶一个曾经为奴为婢的医女为正妻不成?”

“她于医学上颇有天赋,若真成了你后宅妾室,如何还能来医馆坐诊,实现自己的价值?”

唐子校脸上嘲讽的表情愈是明显,“届时你常年不在家中,家中主母又会如何待她?你一届莽夫,可曾为她想过这些?”

左兆熙听完,依然剑眉紧锁。

唐子校目光扫过门口熟悉的青色裙角,温润的眸子里掠过一抹精光。

“你说够了?”

此时,左兆熙双手抱胸,斜倚着墙壁,神色喜怒难辨。

唐子校不再言语。

原以为左兆熙就算不会知难而退,也定会深思熟虑一番,他当着门口的人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只要他稍一犹豫,自己就有机会了!

左兆熙却是缓缓朝前走了几步,藏着鞘中的刀微微一抬,刀鞘轻轻撞上他的胸膛。

“原以为是个妙手仁心的好大夫,今日一见方才大开眼界。”

他斜睨着唐子校的心口,“仪表堂堂,却长着八百个心眼子……”

“像你这种人,本将军见得多了。”

眼底掠过一抹不耐烦,他懒洋洋的嗓音随之扬起,“胖丫头,瞧见没,这就是这男人的真面目——”

唐子校被当众揭穿,面子挂不住,语带慌乱,只得假装到底,“虫草妹妹?”

虫草的身影慢慢从门口走出来。

耳根子微红,神色有些尴尬,“我的药箱忘了拿……”

“虫草妹妹,我不知道你在那里,刚刚那些话,实在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唐子校心中气急,分明是想诱着左兆熙说几句不该说的话,让虫草断了其他心思,考虑自己。

没想到,左兆熙没中计,反而当场戳破,叫他难堪。

唐子校没有武功,虫草匆匆回来的时候脚步没有收敛,于左兆熙而言,想要分辨出她的脚步声和气息,易如反掌。

虫草却大大方方摆手,“唐大哥不必介怀,我本就是左家的奴婢,就算拿回了卖身契,我也一辈子都是娘娘的奴婢。”

她自动忽视了那些嫁娶收用之类的敏感词汇,拎了药箱转身就走。

经过左兆熙身边时,状似无意扫了他一眼,却差点被他深邃如黑洞般的目光吸走了神魂。

见她提着药箱跌跌撞撞地小跑出门,左兆熙抵在唐子校心口的刀鞘终于慢慢移开。

“正如她所言,她是皇后娘娘的奴婢,她的婚事自然会有皇后娘娘为她做主。”

他声音骤寒,“所以,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唐子校浑身一震,顶着压迫咬牙道,“若是她心仪于我,主动向皇后娘娘开口呢?”

闻言,左兆熙沉了眼。

下一刻,他转身,留给他一个傲然的背影。

“不会有这一天。”

……

将近黄昏,左兆熙坐马车来接虫草进宫。

左倾颜还在月子里,小皇子由乳母抱着,她躺在榻上,拿着拨浪鼓逗他笑,眉眼一片润色。

兰颖来报,虫草跟着左兆熙一起进宫来了。

她难掩欢喜,命人将二人宣进殿来。

虫草与左倾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左兆熙则朝着小皇子扮鬼脸。

不一会儿,传来婴儿阵阵啼哭声,乳母很是无奈,想要叱责他,偏又知道他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兄长。

“二公子,你怎地把小乖吓哭了!”虫草匆匆跑来,从他手里接过小皇子,柔声拍哄着。

“姑娘,小皇子许是乏了。”

“我这便将他哄睡。”虫草一边轻拍他的背,抬步跟着乳母往孩子睡的寝间走去。

左兆熙看着她抱孩子的背影,目光不知不觉地柔和下来。

“我外甥的乳名叫小乖?”他朝左倾颜走去,“大名定了吗?”

左倾颜笑了笑,“皇上说还未想好,满月酒宴前会定下。”

左兆熙许久未见她,发现她比上次见面时丰腴不少。

两年前御史台因谏言选妃充盈后宫一事险些被成帝撤了的事,他在北境也略有耳闻。

知道她有人护着,他和大哥方才没有特地请旨回京。

他大大咧咧地嗑起桌上的瓜子,“虽然男女都好,可你这第一胎能诞下皇子最好不过了,倒也省得叫那群长舌之人风言风语,不让人省心。”

左倾颜知他脾性直率,更是真心为她着想,笑道,“我是什么人,还能怕了他们不成,倒是你……”

左兆熙抬眼,“我怎么?”

左倾颜朝内室看了一眼,压着声道,“这几年,那些大臣命妇进宫请安,可没少打听你后宅之事。”

果不其然,左兆熙脸色微微一僵。

“我知你心思未定,一直替你压着呢,可你也年岁不小了,连母亲都在上个月的来信里开了口,让我替你留意着,说不看门第亦可,便只挑个知你心合你意的。”

最后,左倾颜意味深长道,“正好,虫草年岁也不小,趁着这次满月宴,我打算把你们俩的婚事一起定了。”

“咳咳咳!”他突然被瓜子呛到。

“这么激动做什么?”左倾颜拧眉,“要不要宣太医?”

“你这、这也太突然了,我跟虫草……”左兆熙咳得满脸通红,抬手示意无事。

想起今日唐子校那番话,此刻他心里忽然涌出无限遐思。

他自己倒了杯冷茶,猛灌一口。

半晌,他哑着声音问,“你也觉得……我跟她合适?”

左倾颜恍然,忽然笑了,“二哥你瞎想什么呢?”

她凤眉微弯,莞尔轻笑,“叶筝说唐延有个表弟,今年考进了御林军,论武艺当属御林军中的佼佼者,而且家中母亲早逝,只有一个远嫁良城的姐姐……”

随着左倾颜的话,左兆熙觉得那些遐思瞬间消散。

心,一点点往下沉。

“我问过皇上,他对此人亦是赞赏有加,便想将虫草指给他,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桌前的人呼吸渐渐凝滞。

左倾颜似无所觉。

“正好她今日入宫,刚刚我已经让黄芪悄悄带人过去,见一面,看看合不合眼缘。”

“若她觉得合适,这事就定下了。剩下的,便只有你了。”

铛一声脆响。

左兆熙手中的茶杯落地碎开,内室,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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