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王都高墙下白雪皑皑,血迹斑驳,猩红如梅。

护城河畔,泪埋铮铮忠骨,雪葬万缕英魂。

遥远的远方,他们的亲人与他们望着同一片蓝天,同一轮日初,呼唤他们归来。

因为他们是父母日日挂念的儿子,是妻眷夜夜梦中相会的郎君,亦是儿女时刻叨念却无从得见的父亲……

这一战,从半夜打到了破晓天明。

一夜之间,五万神策军在这冰天雪地的异国他乡折损过半。

可剩下的人,但凡嘴里能呼出白气的,未有一人扔下手中兵器。

然而,惨烈的不只是神策军。

北戎王军虽占据人数优势,亦是死伤惨重。

北戎王缩在城楼上看着满地的断剑折戟,尸骸残肢,整个人仿佛被那刺骨的北风彻底冻住了。

就连身边横剑架在他脖子上的萧桡,也全身发冷地看着城楼下尸横遍野的一幕,心中悲切难忍。

他曾无数次幻想攻进北戎王都的一日,却没想过,当这一日真正来临时,他能感受到的,唯有撕心裂肺的疼痛。

左成贺手中长刀势如血龙,力拔千钧,扫落最后两个死死护持着兰提真穆的禁军。

他无视胸口阵阵异常的闷痛,目光森然盯着独自立在尸山血海中的兰提真穆。

兰提真穆身上沾满了为护他而死的禁军鲜血,腥臭扑鼻。

他全身哆嗦着,在雪中一脚深一脚浅,不断往后退。

北戎军明明占据优势,将叶轻所率的神策军杀得仅剩不足一半。

可叶轻就是不退兵,他们像是有耗不尽的勇气,前仆后继,誓死不退,将北戎王军死死缠住。

而左成贺和天权几人却领着一群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高手,里面有东陵人,也有北戎人。

据宫里幸存的禁军禀报,就是这群人夜袭王庭,挟持了父王,又把他和禁军们堵在了护城河的一角。

一夜厮杀过后,竟将他身侧几千禁军杀得片甲不留。

“定国侯!杀了我,你们一样会死!”

“我不过是一个中毒至深,命不久矣的人,你放了我,我立刻下令让他们退兵!放你们安然离开北戎!”

兰提真穆仿佛替他们找到了一条活路,口沫横飞地说服他们。

“既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别在垂死挣扎了。”左成贺长刀直指他的咽喉。

他的声音带着意会不明的诱惑,“只要你让他们退兵,投降,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让我女儿给你真正的解药。”

兰提真穆眼珠子转了转,旋即道,“我答应你!”

左成贺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那就请二王子下令吧。”

对视间,两人眼中皆是风起云涌,诡秘的心思碰撞于无形。

兰提真穆举起手中长剑,扬声高呼,“全军听令!”

他的话一出,护城河沿岸厮杀成一片的两军纷纷停滞下来。

就在众人安静的瞬息间,兰提真穆眼底掠过一抹怨毒,长剑刺出,逼得左成贺不得不侧身避开。

下一刻,他左手袖袍下一柄掌心刃随他的手掌疾出,抹向左成贺的喉咙。

电光火石间,左成贺却似早有所觉,赤手伸出,握住了他锋利的掌心刃,另一只手抡出长刀,扫向他的脖颈。

兰提真穆自认出其不意的一击不成,瞳孔骤缩。

满脸的不可置信。

国师送他的掌心刃,隐秘至极,他从未对任何人用过……

在错愣瞬间,仿佛意识到死亡的逼近,兰提真穆赤红着眼,嘴上扬声厉喝,“北戎王军!绝不称降——”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随着他的头颅高高飞出!

至死,兰提真穆都想不到,送他掌心刃的,正是眼前亲手送他归西的男人。

左成贺很清楚。

兰提真穆像极了年轻时野心蓬勃的北戎王。

如今风烛残年退居二线的北戎王,尚且宁死不愿称降,更别说,连做梦都想着成为一代霸主的兰提真穆!

原想着将他斩杀,能挫伤北戎王军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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