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美好的愿望,在纷乱不定的欧洲大陆上,注定是难以实现的。

他收到的种种情报都表明,萨伏依家族刚刚登基的卡洛·阿尔贝托国王,正试图挑战奥地利对北意大利的控制,他一上台就到处招贤纳士、整军顿武,大有等到合适时机就挥师东向去抢夺伦巴底之意。

对于一个撒丁王国,梅特涅当然不会放在眼里,两个国家的体量差距如此之大,以至于帝国只需要轻轻挥拳,就能够击碎这个小国君主的春秋大梦。

但是,如果撒丁王国的背后站着一个法兰西帝国,那么情况就会迥然不同了。

它只需要暗中怂恿萨伏伊家族,甚至背后给出一点援助,就能够让奥地利人极为头疼,如果它决定亲身下场,那么奥地利将很难对抗法国和撒丁的联军——就连单挑他都没信心。

而他最近得到的情报,更是让他产生了类似的担忧——因为根据情报,卡洛·阿尔贝托国王多次向法国大使表达了亲善,而法国人也似乎对他非常友好,甚至还派人去过都灵和热那亚。

虽然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私下里的勾结尚且不得而知,但是这种可怕的迹象,就已经足够让人忧心忡忡了。

既然危机已经在酝酿当中,那么应该怎么办?

恶化的形势,将难题再度摆在了梅特涅的面前。

是趁着他们两国还没有正式勾结在一起,直接对撒丁发动一场预防性战争,破坏它备战能力;还是用国家间的平衡和妥协,告诫法国人收手呢?

经过审慎的判断,梅特涅最终选择了后者。

打仗要花钱,而且要花巨额的钱,还会影响到国家财政信用,如今孱弱的奥地利难以支撑长期战争;而且,一旦开战,那么万一战事不顺,哪怕是惨胜,那么奥地利精心维持的强国外表恐怕就会“露馅”,到时候非但无法震慑到法国人或者普鲁士人俄国人,反倒是会更加激起他们的野心。

如果没有确切把握,就不要去冒险,免得“露馅”,这是梅特涅在之前几十年所学到的教训。

再者说来,已经垂垂老矣的皇帝和首相,实在没有心气再去领导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了,他们都只想要在自己有生之年把这份遗产守护好,然后交给下一任继承者拉倒。

于是,既然排除了激进做法,那么法奥妥协就成为了一种势在必行的事。

当然,这个世界上,绝不是你想要妥协别人就会妥协的,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和善意,自己手中也要有牌。

对于他的好学生,他是绝不会指望对方良心发现的,想要他让步,要么恐吓要么就得贿赂。

而他,选择双管齐下。

带着一种莫名的激情,梅特涅首相环顾四周,然后将视线定格在了一个穿着礼服、佩戴着勋章的老人身上。

他是巴萨诺公爵,也是本次法国代表团的团长。

他认识对方,因为对方也算是个“老伙计”了。

在拿破仑皇帝把塔列朗亲王赶走之后,他把巴萨诺公爵任命为了外交大臣,而在帝国消亡之后,这位公爵选择了隐退,等到了罗马王重新复辟,他又被重新起复,并且担任了梅特涅的副手,重新为帝国效劳。

之前公爵曾经作为访英代表团的团长,带团一起来到了伦敦,并且促成了波拿巴家族与英国的和解,进而让英国人默认了帝国的复辟;而完成了如此重大的使命之后,今天,这位公爵又被派到了自己的面前。

呵,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要解决国际大事,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这些人啊……

梅特涅不禁心里生出了些许得意。

大革命和拿破仑虽然已经成为了往事,但是在那个时代崛起的一代人,直到现在还站在舞台的中心,他们已经被无数次的灾难考验,他们是被历史选中的精英,他们偶尔会隐退,但绝不会退场,因为他们无可替代。

这种感觉,让他瞬间好像就年轻了几岁。

“我的老朋友……我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于是,他亲切地伸出手来,和巴萨诺公爵握手,“顺带,请为我向您的陛下转达最诚挚的祝福。”

“我会为您转达的,首相阁下。”公爵也极有礼貌地握住了他的手,“另外,也祝皇帝陛下健康长寿——”

两个人虽然外表礼貌,但是暗地里却也有了分庭抗礼的架势,这是老朋友,自然也是老对手,他们彼此都深知对方不好对付,但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他们也准备坚持到底。

而在两人握手的间隙,梅特涅的视线也在巴萨诺公爵的背后游走,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更加年轻的代表团成员们——他们未来肯定也会大有前途。

不过,最让他感兴趣的,是人群当中唯一的女子。

此时,她也身穿着一身简朴的裙子,低调地站在人群当中,不过,年轻貌美的她,却仿佛是给这个沉闷的大厅增添了几分活跃的亮色。

虽然理论上两个人应该见过不少次,但他根本就不认识对方。

这也很正常,首相先生位高权重,当初怎么可能注意到、或者记住一个小小女仆的样子?

自己的好学生,离经叛道地把身边的小女仆封为了贵族,还把她当成了私人的特使,派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一种报复,还是对过去的缅怀呢?

随便你吧,你现在有资格任性了,小坏蛋。

梅特涅在心里默念,然后他走到了夏奈尔的面前,轻轻地拿起她的手,熟练而优雅地亲吻了一下。

“夏奈尔小姐,很高兴能再见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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