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星光布满天空,山间传来了阵阵狼嚎声。
是那个史塔克小姑娘的冰原狼么?他早收到消息,河间地遍布大大小小的狼群,其中有一个狼群,由一只巨大的母狼带领,从不怕任何人,白天黑夜,它们胆敢向一切行人甚至整备的小股军队发起攻击。
哈,看我对那只小狼都做了些什么?
他感觉太累。老爵士战死,伊林佩恩战死,还有一大批被屠杀的士兵、被分割根本没法启动的重骑兵。也许弓骑兵和弓兵能够造成对北方的骑兵造成一点杀伤,但总归是惨败。全方位的惨败。亚当、壮猪,你们投降了么?他猜。
他不知道这个夜是怎么度过的。又冷又饿。
此地距离君临最多两日骑程,他不相信狼女可以让自己追捕的骑兵在距离君临如此近的地方不断搜捕,也许过了今晚,追兵就要撤退。
若是父亲还在,收到乌鸦定会派出骑兵接应。小恶魔也是。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第二日一早,原野已经降下大雾。迷蒙中,他单手将皮甲上的水抹下,也许搜集搜集能够作为饮水,但显然,就这一天,不喝也不会死。
大雾,这是好事。他就不信大乌鸦还可以继续高空侦察。就算侦查,也得降低高度,那可好,可得把你射死。
哦,不行,我没有手了,操!
大雾是潜逃的绝佳时机。他顺着树叶留下的纹理,辨别方向,往东而去,希望尽快返回王领,然后到达某个贵族老爷的家中,尽早返回君临。光荣返回已不可能,但最好不要这样灰溜溜。瑟曦向来不喜欢失败者。
一早起来,两个侍从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两只手的他不需要人在山野陪同,但一只手的不行。
早晨的浓雾遮蔽了敌人的扫荡目标,但也绝对影响到了他们的行进。他们顺着田地的脉络不断向前行走。原本每一块这样的田地都至少有一个农庄,有个把骑士,但现在,就连一个还耸立的房子也没有。
没走一会儿,他就觉得浑身发热了。田地里焚烧留下的黑灰在他的靴子、裤脚留下了重重的痕迹,且觉得脸也开始痒起来。他回头看看两个侍从,他们脸上也都是烟灰。
他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侍从不明所以,但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也开始笑了。
妈的,我笑什么?
走过这块田地后,到了丘陵旁,他们又发现一条小溪。两个侍从高兴地跳了起来,欢呼雀跃地跑到水边。他们在小溪边好好洗了脸,然后鞠水喝了个饱。但他总觉得水里有些怪味。
完事后,他们顺着上游寻找窄的地方过溪,可没一会儿便在溪边发现了一具已经可以看到白骨的尸体,明显是水大些的时候从上游冲下来的。小个子卢弯腰吐了起来。詹姆也觉得喉间开始不舒服。
行吧,我在奔流城遇到过更差的。
他们在尸体上游不远处跨过小溪。他本想重新洗洗脸,但想到这也没啥差别,就忍着离开了,抓鱼果腹的想法也被完全抛弃。
当他感觉到阳光已经从地平面升起的时候,他们又到了一块果园。树上留下了许多没有采摘的果子,当詹姆伸手够上一个的时候,却发现果子已经完全腐烂,在他手间留下一黑灰黄交织的糊状玩意,他恶心地甩开。一连试了好几个都是如此。
没一会儿,乔斯敏跑了过来,给他送上了两个看起来还完好苹果,比鸡蛋也大不了多少。小个子水果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至少,它们就没有烂掉。
他囫囵吞下了两个果子,当乔斯敏再找到两个递过来的时候,他拒绝了。
出了果园,詹姆已经吞下了大概五六个小苹果。总算恢复了一点体力。
他们顺着果园留下的行道往前,隐约看到了一个庄园外形的院子和里屋建筑,只是大部分的建筑物已经完全倒塌毁弃。他们十分小心地从庄园旁边绕过,并屏气凝神。事实证明,这完全正确,他们在经过的时候,听到了庄园旁的声音。他们轻轻压下身。
雾中传来狼的声音,“妈的,那个佛列蒙说,弑君者一直跟着他们,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然后另一个声音大叫,“我早知道那个丢马跑进林子的就是弑君者!那狗日的脱下了白袍,摔下了马,直接被抛弃了,我原以为只是个不相干的小喽啰!操。”
詹姆好像听到了马的嘶鸣声。
两个侍从小声对他说,绕过这片庄园,从另一条路逃走。但詹姆此时竟胆量陡升,对着两个侍从道,“我们把他们的马偷来。”
两个侍从一脸震惊。“他们不可能在这里长时间搜捕啊,爵士!”他不知道是谁说的话。
詹姆可不愿管他们,抽出了剑,压低身子,顺着浓雾来到了院墙角落,感谢不知名的强盗们,砖墙已经被撞出了大洞,他可以随时钻进去。两个侍从无奈,只得跟上。
“妈的,诸神真是帮着弑君者,这种大雾怎么找人,就算我们知道他没有返回君临,他只要躲在山里,鬼才能找到他嘞,要是今天发现不了他,就必须撤。”
是啊,诸神在帮我,他在你大败的时候,还让你做小偷嘞。
顺着浓雾,他至少看到了三名北方人。但院中的马起码有二十匹。
马被拴在另一侧的院墙。詹姆只好绕着院墙躬身慢慢通过关闭的大门。
但他确实该感谢浓雾。他们越过正门,在院墙的另一侧同样有一个大豁口,他们可以轻易进去,然后取走马,再迅速离开。
马在院旁已经有些不安。他希望这些北方战马不要那么敏感。
我又不是真狮子,我是个盗马贼,一只手的哦。
他在外边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的时候,大摇大摆走进了院子。院子里雾气稍小一些。他必须行动迅速,他招手,让两名侍从一起进来。
一匹马发出噪声。
他们迅速用剑割断绳子,一跃骑上马。
这时候一名北方人走出了里屋,对着他们大喊,而后迅速抽出剑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什么人?”他们怒斥喝问。
“你爷爷!”詹姆大叫,他一手边持剑边拉着缰绳,迅速转过马头,对着冲出的士兵掷出手中的剑,顿时划破他的脖子,而后他拉住缰绳,从院子的破口处一跃而出。
他只想高声大叫。
两名骑士也顺着破口,乘马越过。
外边雾气太大,按照正常情况,根本不该快速骑马,但詹姆没有那么多顾虑,顺着路,全力策马往前。
前面是悬崖最好。
他听到后面不属于两位侍从的马蹄声。
要是那匹马不叫,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割断所有马的绳子,放跑所有的马。算了,怎么可能让你们走回北境呢?
“弑君者!”他听到北方人大喊。
“哈哈!”他高叫,仿佛已赢得了一场大胜。
三人很快甩开了追击者。但他们不肯停歇,一路疾驰,不管方向,不管路到何方。
大约午近时,大雾才慢慢散去,四处仍是荒原,连接着不同的丘陵。但太阳既然出来了,方向自然明确。
他又往天空看了看,一只鸟也没看到。
哈哈,乌鸦,有种过来跟着我!
当他们越过一片丘陵时,他确信,这里是河间地的某处。
他看到了远处的磨坊,标志性的水车。
当初他在赫伦堡初成一名最年轻的御林铁卫时,他以为可以在赫伦堡的比武大会取得优胜,结果疯王却命他立刻返回君临保护王后,他那个时候就是顺着这条路返回君临的。他记得一路上不断有民众出来告诉他,他参加比武的方向走错了。但他心中愤恨,没有理睬他们,一个人孤孤单单踏上了返回君临的大道。
现在嘛,路虽然是同样的路,但居住在路旁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逃了。
你们才走错了路呢!
没一会儿,他注意到,大鸟再次出现在天空,詹姆对着鸟哈哈大笑,仿佛在嘲笑狼女不自量力。鸟也像之前那样,呱呱回了两声。
他不准备通过大道返回君临。于是与两个侍从转身向北,转入了一片森林。这个时候他才有空看看他堂堂弑君者做个小偷的战利品。
在马的一侧是个剑袋,横挂着一把用毛皮制作的剑鞘,剑鞘表面要多油腻就有多油腻,里面装着一把剑,就连剑柄也裹着毛皮,他抽出剑,不禁连连摇头,这是一把粗糙的剑,几个清晰的豁口出现在剑上。
杀人足够了,他想。
他翻转剑身,想看清铭文,却看到了剑上的隐约的新鲜血迹。他收起心思,然后将剑艰难地插进软鞘里。能杀人的剑就是好剑。
他从马屁股后的袋子里找到一把没有上弦的弓,前面箭壶里发现了三支箭。足够杀乌鸦了,他想,但转而又开始泄气。
“你们谁的弓箭射得比较好?”他问,不待两人回答他继续,“这把弓交给你们来用,看到什么乌鸦飞过来就射死。”
两人竟然都举起了手。他哈哈大笑,把弓扔给了左边的小个子卢。
密林参天,这是好地方,有种你再来截杀。
这条路,显然是以前商旅走过的通道,路面已经被磨平,散布着一层树叶,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通行,可能顺着道路就能走到某个在王领的城堡,到了那时,他就可以彻底宣布安全。
树林里到处都是高耸参天的巨树。桦树、橡树、哨兵树、云杉、红松、山毛榉,狰狞地散布在山丘,仿佛在此地已经生长了一千年。
林中散发着薄雾,透露着荒凉的气息。到了这里他已基本确定,在自己的前路上不会有任何来自北方的骑兵。
他们顺着道路,一路往前,前面的林木却越来越密,一些大树孤零零地生长在原本开拓出来的路中间,要是一些女人过来,一定会觉得,这些树透露着古怪的气息。但詹姆从来不怕这种古怪。要是小恶魔嘛,甚至会在此高歌一曲。
狮子就该无所畏惧才对。
两名侍从骑在马上,紧跟在他身后,林子静悄悄的,能听到的完全是几人的马蹄声,单调而古板。马儿也被这种气氛弄得不安,不断发着鼻响。
你们也闻到了么?
他闻到了尸臭味。说实话,这种味道如今太常见了。但死人可吓不倒他。
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棵长歪了的枝干上,他看到了被横挂起来的几具尸体。小个子卢看起来有些不安,乔斯敏倒是认真观察起来。
“已经吊在这里很久了。”他说。
“他们是什么人?”小个子卢问。
“管他什么人。往好了想,就是强奸犯、强盗、土匪,往坏了想就是友军、妇女、平民。”詹姆道。
尸体已经被蛆虫啃掉了可供辨别身份性别的特征,露出大部分白骨。也许下次他过来,骨头就要掉落在地上,被虫子一点点切割带进洞里。
后面的路更加深邃,树木参天,完全遮挡了天上的光线,显得黑黢黢的。马儿们更加不安。詹姆希望这只是他的错觉。
一阵细风吹来。马儿停了下来,双蹄点地,嘶叫起来。
詹姆知道,是时候拔出那把有豁口的剑了。
“我们后面跟了几只狼。”乔斯敏在后面对他小心轻声道——他还以为可以不用惊动狼呢。
詹姆清楚听到自己心跳声,也听清了乔斯敏的话,但他不准备向后看。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路的前方。
一只巨狼,昏暗中,金黄色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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