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已陆续增回至二十一匹了,且大多为壮年马,虽只是定员的半数,但此时天下计吏都在洛阳未归,想来朝廷这数月的主要事务就是上计统筹,一时半刻也没旁的诏令下发。”

听他将各种繁琐细节如数家珍般道来,吕雉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看起来胆小奸猾、油头滑脑的幕僚。

果然人不可貌相,能于乱世群雄中一举选对赢家的,都不啻大浪淘金的人才。

她点点头,语带赞许,

“都说南阳人杰地灵,今日亲眼所见,果名不虚传。

我看你们的马,倒比萧相国府里的还多些,他在洛阳可是搭了好一阵子牛车来上朝,每次见我都免不了抱怨一通。

就算当年的泗水,也不曾有这么多马。”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

“一路而来,沿途依然有些荒地,将来还是都开垦出来,种上苜蓿,才能真正做到自给自足。”

苜蓿是什么,在中原腹地土生土长的陈恢自是茫然无知,但他这几日来千头万绪的冗务繁多,想了一下,不知所以,也就搁在一遍了。

***

一番休整后,皇后命仪仗大部分人马暂留驿舍休整,自己只带了贴身女官、宫人与精锐士卒,在陈恢安排的郡卒护卫下,一路绝尘往赤泉县赶去。

年轻史官董望之执意跟随,吕雉也不计较,由他随行。

远远离着赤泉县治所那斗拱承檐的木制官舍尚有数十丈远,便见窄窄的乡间小路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七嘴八舌的嘈杂吵闹声嗡嗡于耳。

郡卒护卫着辇车前来,四周还伴着无数打扮考究的宫人,农户们在驱赶下四散开来,却东张西望地驻足围观,无人散去。

一中年男子匆匆自内院迎出来,领着身后诸多官吏,忙不迭扑通通跪倒一片。

那人头上没有戴冠,只胡乱绑了条头巾,上身穿件半旧的剪短长衣,底下穿着寻常可见的合裆袴(kù),袴脚高高卷在膝盖,没有着袜,赤脚踩着草鞋,浑身污泥,还隐隐散发着臭气。

看上去,与此刻路边黑压压挤着围观的村父闲汉无异。

这实在太不成体统了,即便当初叔孙通为了投刘季所好而改作沛县农夫打扮,也比他要整洁太多。

“你就是郡守吕齮?

算起来,你好歹也在此地做了十数载地方官了,怎能如此衣冠不整,贻笑大方?”

吕雉微微皱眉,陈恢早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余光中却见南阳郡守吕齮一面摸索着将袴脚码齐,一面道,

“臣衣冠不整,怠慢了御驾,罪该万死。”

陈恢斜眼瞅了瞅污垢中的主官,见他无意做更多辩解,一咬牙,抬头低声道,

“赤泉县前日传来急报,突发猪瘟,故吕太守中途匆匆改道,赶了过来。

微臣看他这身污泥,想必是,想必是刚从猪圈出来……”

见陈恢这个忠诚的门客如此出言相助,吕齮不好辜负他的心意,便也解释道,

“臣命人将疑似发瘟的几头病猪,自农户家搬了出来,集中在治所的猪圈养起来,便于看管。”

吕雉一怔,原来如此,此地竟有个情愿躬身下猪圈的太守,险些冤了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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