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巷口的垂柳抽出新枝。

顾凉提着贵重的礼盒,站在巷口深处,看着悬挂着徐字的府邸,脚步深重。

贺冬说,云州边境有个空出的县令缺,若是她想去,贺冬可以让她老子娘帮忙运作一番,捐些银钱便可走马上任。

母亲约莫是不会同意的。

这么多年的鞭策,母亲绝对只想让她留在京都,可母亲却不知道,即便她这回侥幸过了乡试,那后面的会试、殿试又该如何应对?

她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三年?

接连两次失利,她好像再也找不回当初那样心高气盛的感觉。

或许,上师说的是对的。

她并无天资。

“去去去,什么样的脏东西,也敢来徐府找晦气,不知道里头的家主是谁吗?那可是天子门生,翰林院当差的官,仔细让官兵把你抓了去!”

门房朝外狠啐了一口,把一个穿着寒酸的小女孩推下台阶。

春寒料峭,那小孩抖了抖,揉揉摔青的膝盖,走到石墩旁蹲坐下。

谁知那门房不依不饶,拿了棍子指着她,“滚远些,等下贵客来,瞧见你这样还以为咱府上刻薄呢!”

女孩呜呜咽咽的擦着眼泪,往巷子口走过来。

“为什么哭?”

顾凉站在旁边,出声问道。

“我想找爹爹……”

“爹爹?”顾凉疑惑道,“这里是徐府,你爹爹怎么会在里面?”

女孩身上脏兮兮的,可一双眼睛却格外清澈,“我爹爹,是倚翠阁的。”

顾凉沉默了。

只一句倚翠阁,她便明白了大概。

“前些日子爹爹来徐府演奏,一直没有回家,我找不到爹爹,可徐家家主一听我来找人,便把我轰了出来,还说我爹爹偷了钱,往云州去了——爹爹绝不可能偷主顾的钱。”

贺冬说,徐家前两日鬼鬼祟祟地抬了个伶人出去,让她跟孙瑛以后同这家人来往谨慎些。

……难道就是这女孩的爹爹?

顾凉有些不忍,“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的。”

顾凉叹了一声,“我带你去云州,如何?”

女孩睁大眼睛,“真的吗?”

顾凉摸了摸她的脑袋,“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你以后便叫秋萤,怎么样?”

“谢谢姐姐。”

顾凉释然的笑了笑。

她想。

她自己的人生,她应当是可以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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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云州偏远,你若是不愿——”

“妻主,我想与你同去。”烛灯下,青岚给她缝着衣裳,闻言温柔一笑,“只要能陪着妻主,奴哪里都愿去。”

顾凉心上一颤,窗外无垠的夜色给他的轮廓添了几分清丽,但远没有他这句话来的动人。

“母亲不一定会准予,但,我想试试。”

青岚把手里的活放下,走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妻主,家主是您的母亲,奴觉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您诚心实意的同她说,她不会责怪您的。”

顾凉嗯了一声,“只是,就这样放弃科举,你会否也会觉得是我无能?”

青岚摇摇头,“妻主识得这么多字,看过这么多书,懂得这么多道理,知晓这么多奇闻轶事,怎么会是无能呢,妻主,在奴心里,您永远都是最厉害的人。”

顾凉轻笑一声,起身回抱住他。

“谢谢你,岚儿。”

他的偏信,让她知晓,她并非那般不堪无用之人。

“妻主,就让奴永远陪着您,好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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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晏的枕边风攻势下,顾真嚣张的气焰节节败退。

最后只得松口,放顾凉去元阳县任县令。

不多,也就捐了十来个小目标。

微捐。

元阳县毗邻西周,此行会途经云州城。

江晏想起好久未回的母家,又是软言好语地磨着顾真请了个小长假,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出门,陪着顾凉一起到元阳赴任。

秋萤跟着段双到处跑,性格也活泛了些,刚到云州城还有些新奇,只是一想起她爹爹,情绪又会低落一阵。

幸而有青岚宽慰着。

江府在云州城以南。

四进院落,雕梁画栋,青瓦飞檐。

作为云州城里最显赫的人家,江家的宅子,实在是顶顶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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