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森城外一百赫里处,一座仿佛世外桃源般的庄园,潺潺小河边的木制水车正吱呀转动着。

这里是私人庄园,庄园主是罗森城出身的富商家族。

在赚够了足以安心度过后半生的钱后,富商便激流勇退,将一身家业全部交给下一代去打理,而自己则是在罗森城外半日马程的一处花涧山野之中,建了这座庄园。

原本庄园是隐居山林间,不与外人往来的,但富商的下一代年轻子辈们,却还是常常从商会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来探望,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条固定的、由罗森城通往庄园的路。

不论是后辈人前来山庄看望长辈,还是旧友之间相访,都会走上这样一条“捷径”。

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经过几代人不断造路并修缮,由罗森城通往庄园的道路,如今是平坦而又宽阔,尽管中间依然还是有着崎岖不平的路段,但大体上也已是便于通行了。

直到富商百年之后离世,他昔日留下的庄园也已成了地标建筑。

几乎所有周边城镇通往罗森城的道路,都会途径他的庄园,旅客们能够在此留宿,而那些困顿的苦行之人,也能在此饱餐一顿,以解长途之疲。

在富商去世之后,他的后代们便斥巨资在庄园里建起一座金马塑像,和一尊抚摸着金马脊背、显得英姿飒爽而又贵气凌人的老富商人物金像,据说这是为了纪念这位富商,重现了他少年时憧憬着加入荣耀铁骑的梦想。

尽管老富商的后代们事业越做越大,而家族产业的主要阵地也早已从罗森城转移到了赫兰王国王都,但这座庄园在富商后代子孙们的心目中,却依然有着如同是圣地般的地位。

每年的“万商通会”都会回到这座庄园举行,同时每年富商的诞辰与祭日也都会回到这里拜祀,寻求老富商在天之灵的庇佑。

正是因为庄园之中,那尊十分吸睛的金马与富商人物金像,这座庄园因而也被称之为是“金马庄园”,而在往来于此的那些旅者们口中,这里又叫“金马驿站”。

而在金马庄园中庭的位置,以大理石雕砌成的命运女神雕像喷泉旁。

露天伞棚下方,一位少女闲坐在软木椅上,愣愣地看着喷泉管中的水由低向高喷涌,再展作薄薄的水幕落下。

从少女的侧后方看去,那柔软若水的长发是浅浅的茶色,几缕随风飘曳着的发丝遮挡住脸庞,反而愈发凸显出她那莹白如玉、吹弹可破般的肌肤。

少女前侧的头发稍微向后挽去,毫不遮掩、或者说便是在特意展露着她那傲人的、雪白而修长的脖颈,令人联想到天鹅。她穿着淡色长裙,单调而朴素的衣着能够看出,她并不喜欢过多的打扮。

少女的坐姿优雅而自然,有着如同贵族一般的端庄与涵养,但那双眸间黯淡而内敛的无光之瞳,与青葱般的手指上那长期持剑才有的白茧,反而更添了一分她那冷艳的气质,与只有独特经历才能打磨出的一份神秘感。

但若是从少女的正面端详,便会看见她的半边脸上,戴着镶嵌银丝的薄纱面具,就像在遮掩着什么外表上的瑕疵,或是本来便不想让人看清她的外貌与长相。

“兰雅小姐,这是您点的香草岭日落。”

中年男人的声音涌入少女的耳朵,一道短燕尾服着装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庄园的侍者端着锡木酒盘,向少女微微躬身说道:“来自香草岭酒庄的特调酒,点缀以新鲜的冬樱桃,希望您满意。”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示意侍者将酒放在桌上就好。

将酒轻放在少女玉指轻敲过的位置,侍者随后轻道一句“您慢用”后便退下了。

直到侍者退出中庭,并合上木制门的一刻,少女叹了口气。

“夏天哪来的新鲜冬樱桃……算了。”

少女轻拈起玻璃酒杯的杯柱,稍微摇晃了下,晶莹淡绿的酒在杯沿轻刮,芳草般的香味很快从杯中散溢而出。

少女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手中杯,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将酒杯轻举至唇边,抿了一口。

芳甜的香气在舌尖绽开,清新的口感就像含着一颗薄荷糖。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没有什么特别令少女感到震撼的地方。

她是来探店的,歇脚只是顺带。

留宿在此的一天时间里,她已几乎将“金马驿站”的特调酒全点过一遍了,除了两三款样式令她感到有些惊艳之外,她的评价是一般。

在来这里的路上,少女便曾听沿途的旅者们讨论过“金马驿站”的调酒,其中一位像是来自香草岭的年轻旅者便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哑巴女孩啊……可惜你说不出话,不然真想和你聊聊金马驿站的香草岭日落……我就感觉像是回到了家乡,躺在柔软的草甸……”

少女在旅途中,便是被通行的旅者们称作是“哑巴女孩”或“哑巴少女”的,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她不能轻易地和人说话。

这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别人好。

少女是一名超凡者。

她是掌握着【真言学派】、【暗影学派】与【幻法学派】的三学派超凡者,而她的身上,更是背负着“咒言紧缚”、“真名入影”与“伪妄缠身”的诅咒。

【真言学派】的诅咒“咒言紧缚”,令她对别人所说的任何话语都具有类似指令般的敕令效果,且无法通过任何手段自主调控。通常敕令师是可以选择自己哪一句话具有敕令效果的,但“咒言紧缚”的诅咒,则是剥夺了她的这一选择权。

于是她选择缄默,不再说话。

而【暗影学派】的诅咒“真名入影”,更是让他无法向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表露自己真正的名字与姓氏。因此长久以来,她只能一次又一次躲在虚构的身份与名字之下,无人知晓她真正是谁,也无人知晓谁才是真正的她。

于是她选择隐藏自己的真名,埋葬过往。

而【幻法学派】的诅咒“伪妄缠身”,则是令她无法向任何人显露自己的真容,因此她只能躲在一层纱幕之后,薄薄的一层银纱笼罩着她的面颊,将她的真容层层冰封、雪藏。

于是她戴上面具,作为【无面者】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她三分之一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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