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桂英盯着乐风看,看不够。

乐风挑起碗里鸡蛋来,把蛋白先啃着边吃了,留着中间的蛋黄,然后拿筷子搅碎了,跟甜汤混一块,抱着碗喝,一气喝完,吧嗒吧嗒嘴巴说道:“真是美味啊。”

“你爱喝,天天给你煮一碗,”

孙桂英笑着说道,“让你吃个够。”

“那不行,”

乐风说道,“天天吃能吃伤了,以后都不想吃了咋办,人生就少了一道美味,不划算。”

“醪糟蛋的味道,我也想吃,”

五妹乐荷循着味道进灶房。

“想吃再给你煮一碗,”

乐风给她看空碗。

看乐荷巴巴儿的眼神是真想吃。

“哪能想起一出是一出,”

孙桂英一瞪眼,“你还没挣着钱,等以后挣着钱了想吃多少吃多少。”

“至于吗,妈,”

乐风心疼五妹,“不就俩鸡蛋吗,我给五妹煮,明天我去买100个鸡蛋回来补上行不?”

“败家玩意,”

孙桂英嘟噜着出门去。

乐风跟给五妹煮醪糟蛋。

乐荷立旁边给他唱了首《读书郎》。

乐荷的声线很亮,乐风对大姐说五妹天生当歌星的料。

婆婆(奶奶)敲门进来,递给他一个“手烘笼”,——竹篾编筐,中间箍住个陶罐,筐子上边带个竹篾的提手,陶罐里放些烧透的木炭,散着热火,冬日里抱着,可暖和了。

“谢谢婆婆。”

乐风接过,当即拿火钳去桌下的火盆里夹了几块木炭来添在手烘笼里。

乐桃再给他取了个围兜来,脖子挂根绳,前片盖住烘笼,冬天里闲着的爷们娘们都喜欢抱着个手烘笼走家串户。

乐风抱着手烘笼坝子里走一圈,身上暖暖的,很是惬意。

婆婆站在坝子中央望他笑。

乐风想起小时候,下雪后的第二天早晨,池塘水田都结了层冰,然后自己跑去水田边取了冰块溜冰玩——用手里的一大块冰往水田的冰面上丢,像打水漂那样,看冰块能滑行多远,还会几个人一起比赛。

每次手都冻得彤彤红,甚至是没知觉的木僵状态。

然后婆婆就会过来田埂边,把他的手拉进围兜里,围兜里藏着个手烘笼。

那时别提多暖和了。

乐风过去跟婆婆说起小时候砸冰的事,原来婆婆也在想这事。

一起得意。

晚饭后,乐风洗漱完毕,躺下,抬眼看见婆婆进屋来,捧着个手烘笼塞进被褥里。

乐风双腿夹着手烘笼,暖和。

婆婆守在床边,不时用手探着被面,直到被面上透出热气劲,才把手烘笼取走。

望着婆婆离开的背影,乐风泪水挂出眼角。

家是最小的社会组织单元,从古至今都不曾打碎,这种内在的血缘纽带,强大到不可思议。

第二天一早起来,孙桂英就告诉了乐风28号(明天)杀年猪,这是乐风长大以来家里第一次杀年猪,以前养的猪都是拿去换钱的。再早些的大锅饭时期,都是集体杀猪,然后每家每户分个1、2斤。

但乐风不敢见证杀年猪的过程,所以有点心慌慌,乐家没人杀过猪,谁也下不去手,而且杀猪也算得是个技术活……所以专门请了张屠夫操刀。

乐风得了这个消息,一早就去了乡里,供销社里买了门神和好多春联纸,还顺便买了烟酒,给书记赵万和拜了个早年。

赵万和那个高兴啊,比见到县长还开心。

因为发掘乐风有功,并为川西县“厕所Ge命”提供助力,年后即将调任县农工部任职。

说起川西县,自然说到血吸虫病,然后说到黄雁翎。

“雁翎不回来过年了,”

赵万和说道,“她好像扎根在那儿了。”

乐风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又坐下,说道:“她这是在玩命。”

赵万和表示没听懂。

乐风也没过多解释,临走前拜托赵万和:“尽量联系一下她,让她去检查下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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