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金城又瞥向散落在地的文件。
钱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连忙笑道:“这东西没签字,做不得数的!您放心,我今晚一定连夜拟定和沈小姐的合作合同!”
他弯腰一一捡起文件,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成碎纸。
他又把那只塞满钞票的皮包还给黎报春:“少东家见谅哈,这特产我是真不能收!生意谈不成,交情还是在的嘛,改日,改日我请你吃饭哈!”
黎报春的钱和傅金城的枪,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他一家老小都在燕京,他可不敢得罪傅金城!
黎报春脸颊火辣辣的烫。
他以为他已经混的有个人样了。
没想到站在婉妹的前夫面前时,他仍然弱小的可怜。
他站在一堆碎纸屑中,紧紧盯着傅金城。
这就是他的一生之敌。
大家都是男人,他看得出来,傅金城对婉妹余情未了。
他不甘心地讽刺道:“傅金城,你已经和婉妹离婚,为什么还要‘婉婉’、‘婉婉’地唤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和她复婚呢!你也不想想你以前对她做过什么,你现在假惺惺哄着她,算怎么回事?!”
被拆穿心事,傅金城吸烟的动作顿了顿。
余光瞥向沈绣婉,她似乎才意识到他刚刚对她的称呼,也怔怔看向他。
他有些不自在地吐出一口烟圈,掩饰情绪般端起侍应生端来的新茶饮了一口。
旋即,他不动声色地勾唇笑道:“我和婉婉的感情一向很好。”
包间里寂静了一瞬。
黎报春显然是不相信的。
傅金城夹着烟,透过金丝眼镜望向沈绣婉,薄唇仍含着三分淡然的笑意:“是不是,婉婉?”
沈绣婉抿着唇。
她和金城认识快十年,他这么称呼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未作它想,只当是金城为了在外人面前给她撑场面。
她在和金城的这场婚姻里,没能得到爱情,却意外收获了保护。
于是她颔首:“是。”
此时,包间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偷偷看热闹的人。
傅金城往后靠在椅背上,在烟灰缸里揿灭烟头:“我如今既调任上海督军,那么上海滩的一切人和事就都归我管。婉婉在这里一日,我便罩着她一日。姓黎的,你既已经有了家室,就不要再‘婉妹’、‘婉妹’地叫,免得叫你夫人误会。”
黎报春一噎。
余光注意到围观的人,他顿时意识到今夜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他现任太太和老丈人的耳朵里。
他脸色一白,想起如今还没有彻底掌控南丰工厂,到底没敢继续和傅金城叫板,只深深看了一眼沈绣婉,才不甘心地匆匆离开。
回去的时候,沈绣婉坐的是傅金城的汽车。
今夜晴明,透过车窗可以看见许多星星。
沈绣婉看着那些星星,无端想起她和金城做夫妻的时候,每夜独守空房看见的那些星星。
她曾从天黑数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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