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拿到了升迁上任的诏书,就不得不和丹宁暂时告别。
要离开的前一日,她又再次问了周礼,要不要和她一起升任。
周礼只剩下一只手,喝酒时剥个花生都十分艰难,白芷给他剥了满满一盘。
他平静又从容地饮酒,“我就不去了,做官嘛,还是得有实绩,丹宁是第一个收留我的地方,我会在此地做出成绩,早晚有一日,我们还会相遇。”
白芷知晓他的心思,只笑道,“你倒是比好多人都踏实,有时我在想,你图什么呢?你好像也不图钱,也不图权势,也不娶妻,也不生子。”
“你图什么我就图什么,觉得自己是世间最不一般的人,受人敬仰,被人看见,这不难理解。”
白芷明了,陪了他最后一杯酒,“丹宁就交给你了!”
临走的时候,那些莺红楼的姑娘们还有卓蓉送了白芷很远,个个哭成泪人。
李月身子好些了,白芷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与她相拥甚久,“月儿,以后你怎的打算?”
李月前一阵子一直处于应激的状态,一碰就碎,所有人都不敢问她,甚至连安慰都是小心翼翼的。只有白芷这样直白地问她,问她以后的打算。
李月却在这时,忽的喘上了一口气,那种被拽进深海,逃脱不能的窒息感,在此刻得到了解救。
李月望着白芷,她不是第一次这样救自己了,伤痛的确难以忘记,但是不走出去,就会被永远禁锢。
“我还想……造枪,许多问题我都想通了,本来想一一实践,却没了机会。”李月大胆说出了她心里的想法,那些日子日夜不眠为其烦恼,脑子里全是那样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忘怀的。
造枪的工坊被朝廷接管了,连同剩下的枪支,他们也在模仿,李月若能加入研造的队伍,那无异于如虎添翼。只是之前她还病着,没人敢和她说这事。
白芷拍了拍胸脯,“好!你好好休养,等着进京当官吧!”
白芷说什么也要办成这件事,这于辰国而言有益无害,她值得站上更高的舞台。
白芷一路前往了关南道衙府,关南道所管辖的地方有三个州郡,除了沧州以外,灵州和福原地都是当初南北辰大战时主战场。
可谓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而沧州又紧挨着辰京,是辰京的咽喉,福原地在共河以北,当初又属北境管理。
白芷渐渐领略到了孟瑛的意图,把她放在这个地方,一是信任她,觉得她不会拥兵自重。
二是希望她在让这三个地方恢复生机。
而第三点,特地划了福原地进来,是想让她在这横跨南北的地盘,慢慢地实现南北融合,分化梅家的势力。
想通以后,只觉得一个头三个大,任重道远啊!
她一路都在翻看孟瑛给她的册子,上面记录着三州郡各个大官的家庭背景,升迁路径,所属派系,还有八卦丑闻。
不得不说,内容十分刺激,白芷读得津津有味,抓人小辫子的感觉还是很快乐的。
在共河渡口下了船,早已有人等候在岸边,是一个武将,身子傲然挺立,神气十足。
只是那张脸一看,白芷就觉得熟悉不已,他一定是梅伯阳的亲儿子!
武将迎了上上来,也没有行礼,只是微微颔首,“白……白大人,恭候多时。”
还卡了个壳,也不行礼,白芷估摸着是因为他们第一次做一个女官的下属,她没有过于纠结,只问,“将军是?”
“梅玉辛。”
“伯阳将军的长子?”白芷礼貌笑着。
“正是!”这个小伙子头里昂得老高,眼中写满了狂拽酷炫的神情,连语气都是里都是不服气。
白芷头大,她不喜欢梅家人,但是既然要插手北境的政务,她就不得不用梅家的人,不然人家万一说她搞歧视,跳起来反对她,也就不好办了。
所以,前尘往事必须得暂且放下,她要让这个小伙子忠于她,以后他若承袭梅伯阳的爵位,才能谈得上南北融合。
搞好关系嘛,她应该还是行的,于是,上任的这一路上,那叫一个话多。
“小伙子,你多大年纪了?”
梅玉辛:“……十九。”
“令尊如何?身体可还好?”
“……挺好。”
“娶妻没有?”
“没……”
“靖儿你认识吧?那是我生的!”
“呃……知道。”
……
白芷都觉得自己像个怪阿姨了,不过聊来聊去,白芷还是多少摸透了娃娃的性子,跟卓遥的性子挺像,一根筋。
反正对待这种不可一世的少年,那可就得捧着。
上任路上可谓艰险,一路遭遇了三轮刺杀,梅玉辛是领了任务要将白芷安全护送到目的地的,还算尽职。
每次贼匪来袭,白芷就在马车里哇哇大叫,等梅玉辛生擒了贼匪,白芷那彩虹屁是一个接着一个,“玉辛将军好身手啊!”
“想来比起伯阳将军,那叫一个青出于蓝胜于蓝,不遑多让啊!”
“以后我关南道可全靠你撑着了!有你这样的年轻人,那我以后可什么也不用愁!”
这一句接着一句的,梅玉辛一开始还觉得她在放屁,但她不断地重复,有那么一时半会儿,梅玉辛竟真觉着自己不可一世了。
同时他又觉得这个女人没用,没见过哪个大人物像她这样,遇事就只知道咋咋呼呼,上蹿下跳,临危不乱才像个大人物。
于是他在白芷面前越来越拽,越来越轻蔑。
可一切的认知,在她到达灵州州府时,都变了。
灵州刺史是叫荀申,一见白芷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荀申听闻白芷的到来,装作不知,并没有派人来接她。
梅玉辛早就听过这个荀申,没用的窝囊人一个,还是个墙头草,当初梅家军打进来时,立马就降了,而当南辰军队兵临城下,他又再一次倒戈。
而白芷没有得到荀申的迎接,梅玉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人,这荀申在乱战时三番五次倒戈,两边收受好处,左右逢源,你现在有权撤了他的职,治他的罪!”
白芷丝毫不慌,在灵州逛逛吃吃,还不断劝他,“我现在撤他的职干什么?陛下才登基不足一年,他说要大赦天下,既往不咎,我现在撤他的职,不是打陛下的脸嘛!”
“以前的事不能拿来定罪,以前战乱明哲保身的人多了去了,若让他们人人自危,那他们能坐以待毙吗?”
“玉辛将军不要慌,他如果不是一个好官,早晚都会被撤的!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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