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国中部大体安稳下来,虽有小规模暴乱,却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但是在靠近南蛮一带,仍旧战火不熄。

南蛮朝廷的人都疯了,加上那狂乱的药奴军,根本就没有谈和的条件,只有不断地打仗。

卓翎的孩子是在战里出生的,彼时她正出兵帮助卓云君剿灭南蛮。

孟瑛之所以让她回防南蛮,想来也是想趁此机会一举歼灭南蛮!

如今的南蛮早已不配存在于这世间了。

但这是一场辛苦的战役,比想象中还要难上数倍不止。

接受过蛊毒改造的人,要么浑身是毒,谁挨一下都得死,要么没有痛觉,只是发了疯的乱砍人,一点小小的伤害根本不能让他们倒下。

全都是怪物!

南蛮还发明了新的毒药,成瘾性极高,连那些原本拥有理智的人,也渐渐失去了人性。

整个南蛮,如同人间炼狱,除了杀,还是杀。

卓云君陷入了困境,他不想无尽地杀下去。打了一辈子的仗,也没见过这样的惨烈。

每日传来的都是死讯,昨日和他一起喝酒的人死了,前日与他说话的人死了,才得了军功的年轻人死了。

死去的将士,变成了冰冷的数字,每日递增,成翻成倍的递增。

手底下的将士也是活生生的人,虽然他们不怕牺牲,非要与那南蛮疯子决一死战。

但他不觉得这是胜利!

所有人都变成白骨叫什么胜利!

没有活人的人间算什么胜利!

他退兵了,带着仅存的士兵们躲起来,重整旗鼓。

他不打算硬拼,因为活人打不过恶鬼!

他让肖扬潜进南照城打探那成瘾性极强的药物是如何制作,全天下也只有肖扬能做到来去自如。

肖扬潜进了万毒庭,是熟悉的地方,万毒庭周围有好几座高楼,里面关着的是肖氏一族用来产子的女人,年龄从十岁到四五十岁的皆有。

他走过那间挂着庚辛十三的房间,那里早已住上了别的女子,一个十二岁的姑娘。

庚辛十三是他娘的编号,曾经的他甚至不知他娘的名字,后来才知,巴苏将军给娘亲取了一个名,叫做肖薇。

那十二岁的姑娘还是孩童的脸庞,胸脯却很饱满。见肖扬来到,她没有惧怕,反而是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探,她问,“我是要去生孩子了吗?”

她的语气显得十分雀跃,让肖扬久久不能呼吸,良久,他才开口,“你叫做什么名字?”

“我叫庚辛十三!你是来带我去生孩子的吗?”

肖扬皱着眉,不禁问道,“你……很想生孩子?”

“听说到了生孩子的时候,就能出去看外面看外面的天了,他们说,天是蓝色的!蓝色是什么颜色?”

房间里是昏暗的,只有微弱的烛火,而在被送入此处之前,是有一群嬷嬷统一管理的,一个房间就餐,一个房间歇息,他们不用读书,不用明事理,除了短暂的交流,他们只用听人讲,怎么生孩子,怎么按摩自己的胸脯,还会互相按摩着盆骨,说是那样便能生的轻松。

年纪大的女人或许还记得一些外面的事情,但是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连天都没有见过,像是被圈养的猪崽。

所以她们的眼珠子看起来像是浅色的,像是有一层乳白色的膜,见了强光应该会瞎吧。

肖扬努力找了找自己身上,他记得里衣中有一块蓝色的补丁,他当场解了衣裳,将那块补丁掏给那姑娘看,“看,这就是蓝色。”

“嗯……可是看起来和我身上的一样啊!”

灯光太暗,的确也看不出什么区别,他只好道,“等你出去了,就能看见蓝天。”

“那蓝天在哪?我要去哪里找?”

“不必找,一抬头便是。”

肖扬说完便离开了,他还有任务在身,等他完成任务,她们或许就能看见蓝天了。

他摸进了炼制蛊毒的地方,房间里关了两个人,被铁链牢牢地锁住,一个是封月,另一个则是与肖扬和封月同病相怜的男人。

他如今已有七十岁了,是肖氏一族曾经的族长,朝廷也就是在他身上发现了他能耐受蛊毒的秘密,自那以后,他和肖氏族人,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呵呵笑着,“肖扬……你来了……正好帮个忙……快杀了我……不然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肖扬问道。

“我老了,活不了几日了,他们打算最后取我一次血,炼制蛊毒,他们要取我一身的血,那不知道要炼多少……肖扬,帮帮我,了结我……也把旁边这小娃儿了结了吧,然后你再自我了结,我们都该死!”

肖扬苦笑,“我是来救你们的,该死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话一说完,奄奄一息的封月嘶哑的吼出声,“对!不是我们!是他们!肖扬,你是我的勇士,你得救我出去!我是这南蛮的王子!”

肖扬只觉得他在说疯话,他已经不想和封月解释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解释了也是徒劳,因为他和他们都不是一个心智健全的人。

是疯子。

肖扬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继续探得了蛊毒的秘密,他们的血取出来后,会迅速带到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口大得不像话的锅,或者说鼎,这口锅被架得很高,常年有炭火在下面烘烤,不至于太烫也不会冷却。

锅里是温热的血混合着一种植物的黏液,但这锅里的血不止他们三个,还有其他人的血,最好是肖氏族人的血,他们三个的血只是引子。

就这么养着这血一段时日,便可以取出制药,几十年来,靠这血制出来毒药有好几十种,作用也是千奇百怪。

听说那成瘾性极高的药也是用这血养出来的。

肖扬知道或许杀了这二人便扼杀了万恶之源,但药王谷的人把他的血当宝一样,他们说或许可以研制出解药。

他将二人带走了,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就得让这二人活着,像他这样为了赎罪而活着!

可那老者毕竟是老了,这一生又太过痛苦,逮到一点空隙,便自杀了。

听过从那群女子生的孩子里,也会时常发现几个能抗住蛊毒的小男孩,但时常有人想破坏这个计划,他们总是活不长。

斗来斗去,还是只有三人,而现在,只剩下他和封月两人。

将封月和药物制造的秘密带回军营时,卓云君立刻就想到了办法,封月便是这破局之道。

那成瘾药物在南蛮王手里,他掌控着底下当官的人,而当官的人掌控着药奴军,所以要夺了南蛮王对底下人控制,封月刚好又是蛊毒源头。

所以他们决定拥封月为王,掌控药奴军。

他们放出了封月被夺走的消息,拥封月为新的南蛮王,造了个破不拉几的轿辇,一路抬着他到了南照城门口。

封月还有些不可置信,一路都在问肖扬,“我真的是南蛮王了吗?”

肖扬捶了捶胸口,“当然,你就是南蛮王,我是你的勇士!”

那样的信念感,让封月信了,他坐在那破烂轿辇上,意气风发,笑容灿烂。

对方的药剂虽还有些许存量,但是封月已经被抓走,他们担忧以后的还有没有药,于是商量着干掉了老南蛮王。

就这么恶贯满盈的老南蛮王被一剑刺死,南蛮朝廷的人转而拥护封月成为新的南蛮王,条件是要取他的血。

在封王大殿的那一日,肖扬作为唯一的勇士,为封月戴上了王冠。

虽然没有人想承认封月这个王,但是两边的人马却怀着各自的目的,齐刷刷地朝封月跪了下去,卓云君也不例外。

他们可以掌控封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多少人多年来的挣扎与夙愿,或许能在此刻得到平息。

可南蛮人早都疯掉了,嗑药的疯了,连平头百姓也疯了,他们对朝廷,对姓封的人恨之入骨。

他们不懂,为何要拥戴一个疯子,一个万恶之源为王呢?

卓云君背叛了他们吗?他明明是最后的希望啊!

最后百姓们得到结论,因为他是个辰国人,辰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在肖扬为封月戴上王冠,举手高呼,点燃火焰之时,那祭台在瞬息之间,爆炸了。

火焰冲天,炸出了一朵乌黑的云。

百姓们要和这看不见天日的世道,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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