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讲完这一生,就像讲完了辰国由盛转衰的六十年。
白芷虽然没有熟读这个时代的史书,但从也算与许多读书人打过交道。
一切罪恶的膨胀,都始于南蛮那天怒人怨的毒蛊人改造计划。
正是因为这个计划,让卓家潜藏多年的野心暴露,随后的几十年里,各地都在招兵买马,发了疯似的膨胀。
年轻的一辈,毫无还手之力地被裹挟进这场动乱,家族,前途,性命,所有人都在挣扎。
直至今日,国家分裂,民不聊生。
孟瑛觉得自己脸都不知道往哪搁,只能陪老伯推杯换盏,以求内心安宁。
其实这样话他听多了,只要是个老百姓,不是世家大族,十个人里面有九个命途多舛,基本上大部分都死了,有那么一两个能安稳活到晚年的,还得看运气。
白芷也听不得这样的故事,至少这个老伯有吃有穿,没有遇见灾荒疾病,还有官府来安顿他们。丹宁的百姓更惨,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驱逐羯人。
她却在这里喝酒吃肉,享受情欲,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
那些被情欲催发的心动潮水,又在此时退了潮。
她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因为对方的爱而心动,会因为对方的挑逗而情动,更要命的是,她还会去共情他。
她不想让这天平倾斜了,还是得跑啊,感受不到,就会渐渐忘却。去看看丹宁的水深火热,才能让自己这颗心变得冷酷无情。
她抵不过环境对她的影响,只能选择换一个环境。
饭桌上孟瑛与老伯聊天,双云和几个随侍早就吃完了,坐在一旁发呆,孩子们聊得那叫一个热闹。
当然不是指孟靖,而是白风他们和杜家小姑娘。
孟靖一开始也跟漂亮姐姐有话说,可是杜扬生是农家女,吃的玩儿的和孟靖没有一点交集,自然找不到话说。
倒是白风问这个妹妹每天要做些什么农活,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果子,地里种些什么庄稼,很是投机。
孟靖有一种被排挤的感觉,他不开心了,加上桌上的饭菜过于粗粝,他有些吃不下,只有一样菜合他胃口,还被抢完了,他百无聊赖,开始拿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
好不容易夹了一块肉,是腌制过的大肥肉,他喊了一口,呸地吐出来了。
这些东西都是人家为了招待客人,不得已才拿出来的,孟瑛见状一个筷头就敲了过去。
那老伯看见那桌上的大肥肉,二话不说,没有一点嫌弃就夹起来放进了自己嘴里,吃得那叫一个香,“这肉啊,就要肥的好,瘦的咬不动!嘿嘿嘿!”
孟靖本就不开心了,被孟瑛这么一敲,更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哇的就哭出来了,开始撒泼打滚,“你们都讨厌我!我不要跟你们完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是最快的,孟靖年纪最小,从小养尊处优,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委屈得根本哄不好。
白芷只好抱着孟靖先离席了,本身就心里有愧,想要教育的话,自是说不出口,只不断地轻哄。
孟靖本就玩了一天,这下哭累了,又是在白芷怀里,便睡了过去,白芷也陪他一起睡去。
床是双云他们打理的,选的是最宽的床铺,但对于三个人来说,还是显得局促。
浅浅眯了一会儿,孟瑛才结束了与老伯的酒局,见妻儿熟睡,心情算是稍有缓和。
带着酒意的吻将白芷唤醒,白芷迷迷糊糊地迎合了一会儿,才渐渐清醒,将孟瑛推开了。
孟瑛醉的有些迷糊,不由的一阵失落,面上却将有些不敢言说的恐惧藏去,在她耳边悄声道,“还想教训一下靖儿……”
白芷轻手轻脚的起身,拉着孟瑛去了一旁,也悄声道,“我们好像都是不合格的父母……”
孟瑛闻言,将人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她,脑子里紧绷的弦在此刻总算松掉一些,“遗憾总是有的,但以后才更重要……”
或是得到了安慰,白芷也抱紧了他的腰身。
怎么办?
很安心,但是又很害怕。
来来回回拉锯的理智让她很崩溃。
人这一辈子会爱很多人,会做很多事,要将其平衡,实在是很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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