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的声音逐渐安静,门被敲响,手下人端茶进门。

权珩看了眼棋局,笑道:“宋道长,中盘认输?”

局面太差,已经无法逆转了,接着下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宋旌云拿起两子放到桌面上,这是围棋棋手认输的意思。

“认输。”宋旌云叹道,“我感觉已经够好了。”

“对,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一些。”权珩道。

围棋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计、脾性,这盘棋也算是他们两个在另一种意义上的坦诚了。

宋旌云能孤狼打那么久,不可能只有之前那些本事,她很期待不藏拙的超s序列。

“老板,外面的痕迹差不多清扫干净了。”

手下放下茶水,轻声询问,“您要去看看吗?”

“不了。”权珩抿了口茶,算是提一提精神,“你先出去吧。”

“是。”手下轻轻带上房门。

权珩舒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身体……还是少些思虑吧。”

宋旌云喝了口热茶,想了想又提议道:“要不你和我去山上住几天,清净也静心——我祖师爷还挺想见见你的,说不定你和我道有缘。”

权珩失笑,她没应下来,只是转身靠近房间的玻璃墙。

宋旌云抿唇,垂眸看了眼手中三枚铜钱。

“宋道长,问你想问的,说你想说的。”

权珩忽然开口,通过反光的玻璃看向宋旌云。

“错过今天这机会,我估计不会说什么实话了。”

宋旌云静了静,低声问,“你把第七层的赏金猎人全杀了?”

“差不多。”

“天南海北那么多人,你从哪里来的具体方位和登出时间?”

“和边域交易。”权珩拨着佛珠,“交易内容无可奉告。”

“……好。”

房间中陷入静默。

宋旌云捻住铜钱,想到自己占出的卦象:

即使他算不出权珩的结局,算不出她清晰的命局走向,但那一卦实在影响气运,如果控不好这一步棋,不知道后面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但他要是说出避祸的预警,影响最大的那就不是权珩了,这种泄天机的程度,拿捏不好可是要命的。

——这也是术士解卦总是会云里雾绕的原因。

权珩啊权珩……你个非要走险棋的疯子。

“我不反对以暴制暴,也不反对斩草除根。”

宋旌云攥紧手中铜钱,还是抬头,叹息般开了口:

“权珩,他们是罪该万死,但你知道你这样做很容易会……”

“——不得好死。”权珩轻飘飘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宋旌云猛地怔在原地,看权珩缓缓偏过头,一手撑在下颌。

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可黑色的眼眸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只看得人遍体生寒。

“我会不得好死。”

缓慢清晰,一字一顿。

“……你别这么说。”

宋旌云心底生寒,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权珩,别这么说。只是会败运,但你是正当……”

“不用说了,宋道长。”

权珩轻轻摇头,笑里稍微有了温度: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又做过什么,也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要面对什么。

“你无法忍受这腐烂的世道,我也同样厌恶这腐朽的秩序,但我何尝不是这腐朽的维护者之一?

“我利用它,从这种混沌中得到了权柄,我和它一样肮脏不堪。如果像文学一样用夜行的乌鸦群去象征混乱、腐烂、黑暗,那我也是其中一只。”

权珩拨转佛珠,白衣衫干净温润,在边域熹微的光线中敛眸,声线依旧温和平静。

“白乌鸦再格格不入,也终究是乌鸦群的一部分。

“光明的新世界不需要我。”

黄昏与黎明,边域里的微光落在那双孩子般的眼睛里,亮得就像蒙昧初醒时的启明星。

“这和你们盛世归隐的思想是一样的,只不过我归属于混沌,并非什么善人,和真正的光明永远不会契合。当然,我也不认为我的结局会有多悲惨。

“混沌的旧世界难以终结,或许我自然死亡的那一天都迎不来光明。”

权珩忽的转头,微光飞溅在她的发梢,侧颊沐在晓光中,太美了,让见者呼吸也为之一滞。

“别担心,宋道长。”

她向宋旌云看去,眉眼温润带笑:

“或许,我能长命百岁。”

宋旌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权珩却转身:“下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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