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澈端坐在马车车辕上,呼啸的雨水拍打而来,虽撑着油纸伞,但却遮不住所有的雨水,青衣早已被沾染湿透了不少。
“先生若是怕了,现在可以离去,接了的镖,亦可以取消。”
车厢内,蓉姐慵懒的声音淡雅的响起,给了方澈退路。
青鹿在一旁拖拽着缰绳,斜看了瞎子一眼。
她倒也不是故意这般说来吓唬瞎子,而是事实便是如此,她青鹿从来不骗人。
方澈撑着油纸伞,闭着眼,感受这拍打面容的雨粒,唇角微微扬起:“蓉姐这般说,倒是有些看不起瞎子我的人品了。”
“信者,以实心存之,而无一毫之虚浮也;以实事行之,而无一毫之诈伪也。”
“行镖人职业虽非多高贵,但想来,亦是以诚信为本。”
“方某既然接了镖,自是就不会轻易被吓走,而失了诚信。”
方澈的声音十分平静,虽然知晓事情也许会很棘手,面色凝重,但并无惧色。
且不说他需要绘制南照湖这处地标道图位置,就单单接了镖,又怎有因为贪生怕死而违背了诚信,取消镖令的说法?
这是他作为行镖人正式接的第一个镖令,总不能以如此方式落幕吧?
方澈的拒绝,似在蓉姐的预料之中,马车中女子似是翘了下嘴,漫天飞扬的磅礴春雨,都变得温柔了几分。
“先生有义,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该遮遮掩掩。”
“此去南照湖,算是河洛城每年都有的保留节目,河洛诸多江湖势力共同聚首,角出个首尾来,往年倒也不会闹的多么血腥以及不可开交,大抵就是麾下武夫们比试一番,象征性的角逐個名头。”
“不过今年河洛来了位新城主,野心如烈火,应该说……每次河洛城换新城主,新来的城主都会有着燃起的野心,想要尝试掌握行镖司这把横亘于河洛江湖的刀。”
马车中,女子的声音盖过了春雨宣泄声,回荡在方澈的耳畔。
方澈闭目,一手撑伞,一手攥着黄竹杖,竹杖一头因杀人而染的三寸血迹,早在多日春雨冲刷下干干净净,又可以重新染血。
“怀柔有过,严厉亦有过,但皆是失败了,铁打的醉春楼行镖司,流水的河洛城主,这位新城主乃从帝都而来,听闻来自帝都世家大族,且是位读书有成的角色,帝都又被称之为神都,从神都走出的官人,都有股天生般的傲气,看低天下人,更看不起江湖人。”
蓉姐轻声说道,慵懒的声音,可以想象出车厢内雍容女子毫无形象的懒躺姿态。
方澈静静聆听,并未多言。
“读书人就是比较聪明,也舍得下血本,他向行镖司发了很多的接镖任务,支走了我麾下的那些行镖人,然后发起了这一场宴会,令我赴宴,兴许是打算在南照湖中南照岛上,对我动手,逼我移交权力。”
蓉姐轻轻笑了起来。
方澈闻言,疑惑开口道:“蓉姐既然执掌河洛行镖司,难道不知新城主的暗中行动?”
“行镖司……向来是有镖就接,我总不能阻了兄弟们赚钱的路子吧?行镖人都是刀尖上舔血之辈,为的不就是碎银几两,能在这个世界过活下去么?”
方澈蹙眉,张口欲言又止。
蓉姐却是已然继续开口,打断他将说的话语:“就如先生一样,不也知晓此行有生死危险,却依旧未曾放弃离去,依旧陪妾身前往?”
几粒春雨裹挟着料峭寒风拍在了方澈的脸上,方澈抿了抿唇,不由再度感慨……
这女人的嘴,真特娘的厉害,扛不住,完全扛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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