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盛怒的雍贞帝,义信亲王惭愧道:“都是臣弟才疏智短,不能为皇兄分忧,以至于我大楚蒙胡虏所欺。”

“是朕才疏智短,不能力挽狂澜于江山社稷。”雍贞帝目光转向义信亲王,面色缓和道:“你说该不该又和亲于去?”

“陛下以追缴亏空遏制捐官糜烂之风,内政修明,节俭爱民,为天下之明主。只是大楚积弊已久,想要刮骨疗毒,非一日之功。”义信亲王恭身回答道:“至于和亲.....”

他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想说什么就说,畅所欲言便是。”雍贞帝沉凝视着义信亲王,期待他的回答。

“于情感上,臣是不赞同的。可和亲不得不和。”义信亲王低头道。

已缓步至凉亭的雍贞帝面色不禁一沉:“他们目的说到底只是为了财物,为了那些嫁妆。朕即使从民间挑选一名女子封为公主,可那也是我大楚的子民,也是告布中外的大楚公主。按照这群狼崽子的恶性,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个新的公主又死了,又要来和亲。这将朕当成什么,大楚威严简直扫地,我们项家还有什么脸面?”

雍贞帝眉宇蕴雷霆,脸上挂寒霜望着远方,越想越气,忍不住厉声道:“而且死一名公主就又嫁一个过去,说不得更助长他们狼子野心,认为我们更加软弱可欺,愈发得寸进尺。”

“咳咳。”

义信亲王剧烈咳嗽几声,脸色有些苍白道:“陛下,臣也并非此愿,只是准格尔已雄据西域,大势已成,我朝北境防线延延万里,压力极大。我朝还是应积极拉拢准格尔,以示友好。目前应全力对付女真蒙古。如代化公所言,辽东定则草原定,草原定则西域定。边事定,则内事定。”

雍贞帝闻言脸色一阵变换,最后长叹道:“可内事不定,外事又如何定?朕虽不通兵事,也知打仗打得是钱粮。”

义信亲王不由沉默下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陛下,臣这次西北巡边,发现一些事情。”他低声道:“臣发现西北之地色目人族群庞大,一些汉官考虑到色目人众多,往往判案会偏向色目人,让我汉家人承受其错。询问西宁王得知,色目人竟有数百万之众。”

闻言雍贞帝眉头皱起,道:“西北形势复杂,朕也知道当地官员偏向色目人,不得为之,可不能秉公执法,委曲求全,此类官员朕也不会用的。只是色目人现在竟有这么多?”

“虽予以色目人优待,可终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准格尔挑动生乱,只怕西北不宁。”义信亲王沉默一会说道。

“朕知道。”

雍贞帝默然,眼中闪过厉色,淡淡道:“这也是朕的一块心病,如今已有数百万之人多,再过一些年,又不知凡几,此消彼长,将来西北还是我汉家旧地吗?”

“陛下可迁百姓来此。”义信亲王道。

“朕身为天下子民之君父,岂能让子民背井离乡?倒不是怕骂名,朕得名声已经够坏了,只是西北苦寒,强令他们迁此,若不能维系生计,朕何忍之。”雍贞帝缓缓道。

“只是我汉家人向来温良,来西北若朝廷不能为其做主,何其凉心。”雍贞帝说完,不禁叹道:“朕难啊。”

义信亲王怔怔看着雍贞帝,这些年呕心沥血,明明才四十岁有几,却已经两鬓斑白,似入花甲之年。他不由心生悲鸣,哽咽道:“皇兄何出此言,皇兄临大位所作所为,无不为了我大楚百姓,大楚江山。人心都有一杆秤,青史之中必不忘皇兄功绩。”

一时之间,他竟失言了。

“青史.....”雍贞帝失神喃喃,想到什么不禁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回归正题:“和亲之事,朕还要再思量思量。”

“不管和亲也好,不和亲也罢。若是准格尔胆敢寇边,臣就是粉身碎骨,也要那准格尔付出惨重的代价。”义信亲王抱手冷冷道。

雍贞帝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就是整個准格尔没了,那也不能换走我的七弟。”

看着又咳嗽起来义信亲王,雍贞帝为他拍着背道:“这次回来后,就去金陵好好养病,那里气候四怡,比神京好多了。”

他本来还想让其前往九边巡边,现在看看还是算了。

“陛下......”义信亲王正要说什么,便见到雍贞帝贴身大总管,宫禁内相的戴权来至旁边。

“陛下,义信亲王。”

戴权恭谨低头喊道。

“何事?”雍贞帝皱眉扫了他一眼。

“陛下,锦衣府和内缉厂呈报,前日的荣国府那贾瓖于神京南郊一百多里外,在去往洛阳方向上,劫杀了传旨天使。”戴权说道。

“什么!”

雍贞帝愣住,不敢置信盯着戴权:“可是真的?”

义信亲王也是满脸震惊看向戴权。

“贾瓖还要求朝廷于明日午时拿一百两银子去赎回林探花的千金。”戴权又继续道。

雍贞帝满脸愕然,随即脸色青白交加,啪的一巴掌拍在石桌上,猛地站起身来,怒气冲天道:“犯了如此大错,不及时悬崖勒马,竟还敢劫杀朕的天使,勒索朝廷,如此胆大妄为。竟有这等不孝逆子!!!”

不孝逆子四个字让义信亲王有些懵,不由有些古怪看了雍贞帝一眼,不明就理开口道:“这贾瓖?荣国府?”

“七弟刚回神京,有所不知。”

听到义信亲王的话,雍贞帝压了压心中火气,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知于他。

“想当年贞宁将军巾帼不让须眉,那贾家更是国之鼎石,如今竟出了这么多不肖子孙。”雍贞帝痛心疾首。

义信亲王震惊无比,低声问道:“陛下,那贾瓖可是贾斌之子?”

雍贞帝目光看向戴权,同时眉头微凝道:“怎么,与你有袍泽之情?”

他这个七弟从小喜爱武事,后来进了京营学习,以他皇子身份,自是获得许多照顾,担任过代化公亲兵,后来随代化公还出征建立功勋,四王八公许多子弟都与其相好,在军中有极大威望。

他能成功登基,关键也是义信亲王控制住了京营,支持于他。

“回义信亲王,那贾瓖真是贾斌之子。”戴权低头恭道。

闻言,义信亲王脸色变换,想起了自己担任代化公亲兵之时同为亲兵的那名少年,还占他这个天家子弟的便宜,让他叫斌哥。

后来他独领一营,斌哥又来当他亲卫.....

辽东之战.....

金戈铁马入梦来。

“七弟。”

见到义信亲王神情有些恍惚,雍贞帝面色一沉。

这袍泽之情似乎还不一般。

雍贞帝沉声道:“那贾瓖劫杀是朕的那道圣旨?”

他也就前几日下过让几省支援河南黄河水灾的钱粮圣旨,这会应该早就离开关中才对。

“乃太上皇喻旨,是给江南甄家的。”戴权回道。

“太上皇?”雍贞帝愕然,随即眉头紧起道:“太上皇传旨给江南甄家作甚?”

“奴才不知。”

“莫不是又要问江南甄家要银子的?还是让江南士绅提醒朕尽孝道?”雍贞帝冷笑一声。

这江南甄家,为他天家的狗奴才,在外面仗着家奴身份横行霸道,作威作福,骄奢淫逸,若是他还是皇子做不了主也就罢了。可他已贵为天子,如今国势艰难,竟还拿他的钱往太上皇身上使,向上献媚取宠。

甚至还在太上皇示意下,联络江南士族屡次干扰他施政。

可恨!可恶!

“太上皇此刻可知?”雍贞帝冷声问道。

“太上皇正大发雷霆,言要诛灭此人九族。”戴权头也不敢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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