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闻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张重辉是进屋了,而不是‘消失’了。

感叹自己年纪大了,反应迟钝的同时,申时行赶忙将书房门关上,紧接着,他回头便是急忙问道:

“外头有那么多锦衣卫围着,你是怎么进来的?”

张重辉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一坛酒放在桌上,四处寻找装酒器皿的同时,他随口答道:“翻墙进来的。”

申时行想了想,怀揣着答案问道:“难不成你真把骆思恭‘也’给拖下水了?”

“怎么能叫拖下水呢?汝默,你说话真的是越来越幽默了。”张重辉回答间总算是找到了能装酒水的‘器皿’,是一对青茶盏。

“别这样称呼我!”申时行压低愤怒的声音,质问道:“你把所有人都给拉下了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还有!”眼看张重辉拿了自己最心爱的茶盏,准备用来装酒,申时行顿时急了,忙道:

“这可是成化年间的宝贝啊!你你你你!你这是暴殄天物!快放开它!”

“成化年间的古董怎么了?”张重辉见对方急成这样子,他不由得赌了一句道:

“我送你的东西又不止这一样,至于这么宝贝吗?还是说,别的宝贝都被锦衣卫给砸了?”

“你够了!”申时行虽然仍旧很生气,然而他却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般,有些喜悦道:

“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传家宝!不是张太岳送给我的!你个冒牌货休要再装了!”

“哦,这样嘛。”被‘拆穿’了的张重辉仍旧是一点也不急,反倒是又问道:“你哪个爹留给你的传家宝?”

申时行脸色僵了一瞬,不太情愿地回道:“你知道的。”

“我知道?”张重辉一脸诧异道:“你不是说我是冒牌货吗?我一个冒牌货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我……”申时行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了。

秉着‘洗脑’也要‘趁热打铁’这一原则,张重辉忙一边往申时行‘祖传’的茶盏里倒酒,一边略微急切却又从容地说道:

“汝默啊,其实你是信了我就是张太岳的,只不过你不肯承认罢了。话说于可远都肯承认,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呢?是不是我突然变年轻了,让你有些不太习惯?”

“你够了!”申时行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发怒了,声音也不受控制的大了些。

“再大点声!”张重辉端起装满烈酒的茶盏,递给申时行的同时,奇怪笑道:

“让外头的锦衣卫们听见动静!再把咱俩一同押到皇上跟前!我好久没见皇上了,怪‘想’见他的呢!”

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的申时行多少有些心虚了,他看了一眼张重辉递来的酒,不由得回想起了上一次,跟王锡爵喝醉酒后摔破脸一事。

“我戒酒了。”申时行别开眼不接,又道:“你手脚轻点,别把我的传家宝砸坏了。另外,你今晚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张重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别逃避问题!给我回答!”

“你戒酒了?”面对申时行的一大堆问题,张重辉却像是刻意回避一般,只抓着这件事情碎碎说道:

“就你这点酒量,戒不戒其实都没有太大差别吧?话说你脸上的疤,该不会就是喝多了以后……”

“你够了!我让你回答问题!”申时行这回是真正的怒了,他直接打断了张重辉的话,厉声严肃质问道:

“不要东拉西扯!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快点回答我!”

申时行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张重辉面前这般激动了,这位外人眼中的老好人首辅,哪怕是被下属指着鼻子骂都未曾大怒过。

然而,正是这么一位素来都平平和和的老好人,他却是接二连三的在张重辉这么个十三岁‘少年’的面前,展现着自己最歇斯底里的‘破防’姿态。

申时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此刻的他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了,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他意料不到的!

“申汝默!”张重辉突然一声低喝,骤然冷下脸来,发怒道:

“你竟敢接二连三对我如此不敬!给你脸了是吧?!”

张重辉的突然发难,是申时行完全没有料到的!

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申时行就看到张重辉一把将手里装满酒的茶盏伸到了他的面前,对他命令似地道:

“给我喝!”

少年的容颜明明是青葱稚嫩的,可他此时此刻的神情、语气、乃至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压迫,这一系列举动,绝对不是一个少年人能够做出来的!

申时行已经彻底呆住了,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之人,熟悉的压迫感使他似乎透过了这具年轻的躯壳,看见了熟悉的影子……

“叔……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申时行面带惶恐,连连后退几步,急忙告诉自己,虽然眼前之人发怒的样子跟张居正十分相像,但他绝对不是张居正!

因为张居正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世间已经再无张居正了……

就在申时行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之际,张重辉接下来的举动,可以说是彻底打乱了他的思路!

“喝不喝?”张重辉仍旧举着酒,双眸中是凌厉与命令,语气更是不容置疑道:“你要是不喝,那我就砸了你这祖传的宝贝!”

这下子,申时行慌了!

“别!我喝!我喝!”申时行几乎是不敢反驳,十分慌忙地伸出双手,小心又急切地接过了装满酒的茶盏。

哪怕茶盏里是满满的高度杜康,他也仍旧是直接一口闷了。

也难怪申时行如此激动,毕竟这对成化年间的青瓷茶盏,是徐尚珍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了。

申时行的酒量跟小孩儿一桌的程度,一盏高度白酒下去,他的脑子都开始有些不清醒了。

“别砸……那是我爹留给我的……”申时行头脑恍惚间,仍旧央求着张重辉能够手下留情,但他还是不服气地喃喃着:

“你怎么还是这样……为达目的你什么都干得出来……你疯了……”

趁着申时行酒劲上头,头脑不清醒着,张重辉仰起脖子,一副‘首辅上身’的模样,傲慢问道:

“我问你,皇上的陵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直接把脑子发晕的申时行给激得浑身都哆嗦了一下,瞬间,他就清醒了!

申时行这突然间的一激灵,俨然一副被拆穿,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的模样!

张重辉见状顿时眯起了眼,紧接着,他试探性地问道:

“所有人都说皇上的陵寝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就连刘伯温的第十一世孙都上言说,大峪山不是真龙穴。

虽然说挖陵寝挖出石头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我听说,那块‘不详’的石头正好在主棺位置下面,这似乎就有些不太好了吧?

所以……汝默,大峪山该不会真的是你故意选的一个烂地方吧?你该不会是想让皇上死后,坟穴不宁吧?”

“叔大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申时行急了,他是真的急了,急得都脱口而出,甚至都不顾形象地跳脚了起来!

张重辉见状,当即便表现出了一副很是兴奋的样子,他死死按住申时行的肩膀,直直看着对方,眼含‘期盼’问道:

“汝默,你是想要替我报仇,对吗?”

许是酒醉了,也或许是张重辉的目光太过于似曾相识。

看着眼前这双充满野心的眼眸,以及那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癫狂,还有这令他熟悉的压迫感。

这一次,申时行的心是真的动摇了……

“你……你真的是……”

“嘭!”

剧烈的响声打断了申时行即将出口的话,伴随而来的是书房门被猛踹而开!

转眼望去,是陈印带着数十位锦衣卫,他们似乎有备而来!

“好啊!张重辉!申时行!你们这两个罪人!居然还敢在私下里偷偷会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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