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对,就是这么回事……”汤姆略显尴尬地应道。“现在外面如此混乱,医院也去不了了。多亏了甘道热心的一臂之力,否则真的可能会……”

“喂,别搞错了,我可没说过这是无私奉献。救你一命,当然要点物质回报了!”

“你这臭老太婆怎么开口闭口就是要钱!”温格兰立时反喷了回去。

“废话!一句轻描淡写的口头感谢能当饭吃呀!对了,说到吃饭,为了把这个老头和他那间破拉面铺弄回来,可费了我不少时间,连午饭都还没有吃。我现在已经累得动弹不得了。臭小子,快去弄点儿吃的来,就当是给我的回报了。”

半小时后,温格兰将一锅煮好的清粥端回了屋子,然而荒卷春菜此刻却已经倒在沙发上沉沉地睡去了。温格兰盛上一碗送到里屋,亲自给受了伤不便行动的汤姆喂食。而波奇则伏在一旁的地板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数日前由佐佐木玲香赠送的高级犬用食品。

“给你添麻烦了,温格兰。”汤姆吞下送来的一口清粥,不好意思地说道。

“举手之劳而已。那臭老太婆嘴硬心软,刚才那些话汤姆不用放在心上。”

“同是住在旧城区几十年的老街坊了,大家是什么品行,我心里早就一清二楚,又怎么会斤斤计较呢?”

汤姆又咽下一口清粥,说道:“味道真不错呀。只是一碗简单朴素的粥料理,竟然也能被你做得如此美味。而我煮了几十年的拉面,却连你的一半料理水平都达不到,真是惭愧呢。不过也是理所当然,年轻人终究是要超越我们这些老家伙才是呀。”

“说什么超不超越的,汤姆过誉了。”温格兰舀起一勺清粥,轻轻地吹凉后,又送到他的面前。然而这一次,汤姆却没有接受。

“温格兰,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到这个被人抛弃的地方来?”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现在城市里到处都混乱不堪,我当然要回来探望一下大家是否都平安无事了。”

“不,你不应该回来。今日的午后4时——敌人与奥特战士们约定的决战之刻马上就要到来了。你应该跟其他年轻人一样躲藏起来,等待胜负的分晓。即便奥特曼们败了,地球难逃毁灭的浩劫,但躲在那些安全之地说不定能够劫后余生,而不是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待在这种生机渺茫的地方。”

“汤姆为何这么悲观?记得数月前扎格纳特事件时你也说过相似的话语……”

“温格兰,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被称作『罗克市旧城区』吗?”温格兰薰沉默着没有作答,只待听对方继续说话。

“数十年前,这里原本是罗克市最繁华的街区,因为扩展了新的区域,城市的中心相应的转移了。新市域的设施更加完善、更具活力,也更符合年轻人的生活需求。人们本能的向着那个『新世界』聚集,而这个地方因此逐渐被淘汰、被遗忘,成为了现在的『旧城区』。就如同人生一般,由巅峰转向衰弱。”

“温格兰,你是否有注意到,些至今依旧定居在旧城区的人们,尽是一些与我相同的老人。大家蜗聚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抱着各自的破烂玩意儿敝帚自珍,静静地等待着生命之路终结的那一日到来。”

“所以,即便是毁灭之刻临近,汤姆却依旧在街道上开摆着拉面摊,而甘道也固执地留在这个春菜庄里,一步都不愿离去。在外人眼中不值一提的『破烂玩意儿』,却寄托着所有者最深切的情感,其所具有的非凡意义远比自己的生命更加珍贵。如此来看,我会来到这个旧城区,也是命运的指引吧。在我的心中何尝不是执着地抱持着一个早已破烂不堪的愿望。为之不停的战斗,也不过是为了想要回到那再无可能回得去的过去而已……”

这一番仿佛历经了沧桑,充满着不甘与无奈的话语竟是从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的口中说出,不禁令汤姆为之惊讶不已。他沉默了良久,缓缓吐出一句话来:“温格兰,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大好的时光……”

温格兰淡淡一笑,突然问道:“汤姆,你的口琴带在身边吗?

“在我的上衣口袋里,衣服挂在那边的衣架上。”汤姆指了指床斜对面的衣架。

“借我用一下。”温格兰从衣服口袋中取出口琴,随即放到嘴唇边吹奏起来。一曲过后,汤姆不禁感叹道:“想不到除了料理,你连吹奏口琴都如此在行。以前从没见你露过这一手,是学过吗?”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吹奏。”

“第一次!?”汤姆似乎要惊坐起来,“第一次就能达到这种水准!?真的是后生可畏啊!不像我,无论是煮拉面还是吹口琴,不管怎么努力,却都是一点儿进步都没有。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很陌生啊。”

“是我曾经的一个朋友经常吹奏的曲子。他酷爱音律,喜欢整天拿着一支口琴吹来吹去。不过,他的吹奏水平烂得出奇,听众始终只有我一个人。这首曲子,我听他吹奏过不下百遍。当我第一次来到汤姆的拉面铺,听你吹奏口琴之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将我再一次拉回到与他相处的那段时光之中……”

汤姆佯装生气地叫道:“原来你小子常来光顾我的拉面铺,不是因为喜欢我做的拉面,而是把我当成了故人的影子,来回忆往昔的呀。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在什么地方?”

“……死了。死了很多年了,是寿终正寝。遗憾的是,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全是因为我自己的狂妄自大所致……”

汤姆愕然不已。想不到这位故人竟早已去世多年,而从温格兰薰的言语中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随即确认道:“寿终正寝?莫非你的这位朋友的年纪……”

“不错,他比我年长许多,就跟我与汤姆的情况如出一撤。虽说如此,可他的性格却完全不像一个长辈应有的模样——调皮、捣蛋,甚至时常破坏规矩,就像一个淘气的小孩子。而他的所处环境,使得他的行为不能被其他人所接受,即使是自己的家人也一样。虽然没有人对他恶言相向,但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忽视他的存在……”

“这么看来,你的那位朋友也生活的非常辛苦吧。

“才不会呢。那家伙最懂得如何找乐趣了,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念头。年轻的时候东奔西跑到处闹腾,年纪大了才稍微安分了一些。他的充沛活力许多时候连年轻人都比不了。我想即使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那家伙也绝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安安静静地离开。哪怕是死后去了天堂或者地狱,也一定会把那个地方闹得鸡犬不宁吧。”

“呵呵,看来是一个有趣的老人呢……”

“是呐,一个有趣的家伙。”温格兰望向里屋墙壁上的挂钟,距离午后4时只剩下最后二十分钟了。他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时间快到了,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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