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非晚本以为申大爷和申大娘稍作休整后,就会回来。

老太太还拿着邵老头儿带回来的钥匙打开了申大爷家的院门,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就连被褥都散发着皂角和阳光的味道。

只是希望着那老两口回来后能过的稍微舒坦些。

可谁知,申大爷和申大娘,依旧没有回来。

似乎在确定了噩耗的那一瞬间,申大爷和申大娘就无所顾忌了。

蝉鸣声渐歇,俞非晚也正式成为市一中的日子,申大爷和申大娘通过不断的上访,将生死置之度外,为董笑的死,讨回了一个公道。

有手遮住了小城的天,申大爷和申大娘就穿过了这座城,在更大的天地里,整理证据,上访起诉,把这件事情,当作他们生命里最后一件事情来做。

上访起诉的过程,并不顺利。

申大爷和申大娘也遭受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也幸亏是之前寻找孙女儿时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时间,又是借用纸媒,又是借用无线电广播,渐渐积累起不低的声势,让背后之人束手束脚,否则真不一定能留着一条命等到公道讨回的那一刻。

董笑之死,终于大白于天下。

董笑的奶奶是个小脚老太婆,裹的是脚,但伤的却是脑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董笑这个孙女儿当人。

而董笑的爸爸是个赌鬼,烂赌成性,偷偷的挪用了厂里的钱,补不上窟窿后,就把董笑推了出去。

董笑被各种洗脑,要听话,要为这个家付出一切。

董笑上学,知晓礼义廉耻。

可没有办法,无耻的董家人为了让董笑乖乖的当提线木偶,就跟那群公子哥儿商议着,药晕了,送过去,然后拍照。

没错,拍照作为威胁的证据,是董笑那个烂赌的爸爸主动提出来的。

在董笑爸爸眼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儿,不仅能帮他堵上挪用的窟窿,还能让他讨好厂里的幕后大人物,实在是个一举两得的美事。

董笑被迫在那群公子哥儿小混混里承受她不该承受的。

怀孕是真的。

堕胎也是真的。

退学堕胎后的董笑,身心俱疲,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

董笑曾寻死过,但没死彻底,又被救了回来。

董父嫌弃晦气,加之黑诊所堕胎,有了后遗症,再也不能发挥作用,就借着社火走失的名义,把半死不活董笑结了冥亲,闷死在了棺材里。

而后,为了继续醉生梦死的日子。

董父就把眼神瞄上了那些来城里打工人生地不熟的小姑娘,跟拐子连成一条线,干起了一本万利烂心肠的事儿,时不时还孝敬一下厂里的领导。

董家老太太和董母,一个夫死从子,一个以夫为天,根本没觉得这是违法犯罪,只想着一家人应该拧成一股劲儿,也就彻底一条路走到黑了。

顶着在国营厂里模范工人的外衣,董家夫妻骗起人来如鱼得水。

申大爷和申大年不仅给董笑讨来了迟到的公道,也无形间救下了很多很多无辜的人。

这是一件很大的功德。

风凉,树叶黄时,申大爷和申大娘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申大爷断了一条腿,是坐在轮椅上,被申大娘推进巷子的。

距离申大爷和申大娘离开小巷子去省城,已经将近一年半了。

一年半,说短也不短,数百个日夜。

说长也不长,一个人漫长一生的几十分之一。

可就是这一年半,申大爷和申大娘的头发已经彻底白了,那个精神抖擞正义勇敢的老头儿,如今瘦巴巴的坐在简陋的轮椅上,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俞非晚想,这一年半,对于申大爷和申大娘来说,似有一生之久。

久到他们,绝望痛苦,断了心中念想。

久到他们,舍身忘死,不顾一切,愿意用命讨一个公道。

是啊,这一年半,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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