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斯庇尔非常惊讶地询问大家,当前这个局势之下,难道不应该团结所有的力量去针对那些外国的干涉军吗?
难道要在这个时候掀起内斗吗?
共和国政府刚刚建立起来,需要的不应该是团结吗?
然而罗伯斯庇尔的朋友们却好像觉得罗伯斯庇尔变得很幼稚一样。
罗伯斯庇尔的朋友丹东直截了当地批评了罗伯斯庇尔。
“总统先生,您想要团结他们,他们可不想团结您,我始终认为他们是我们的敌人,而不是朋友,之所以现在还留着他们,主要也是因为他们之前没有与我们公开作对。
而现在,既然我们已经掌控了政权,就更加不应该让他们也得到权力,我们应该把他们全部驱逐出去,建立一个纯粹的共和国政府!您也知道,布里索那群人多多少少还是怀着一些恢复王政的想法的。”
马拉和丹东的表态直接代表了整个激进派的意见。
罗伯斯庇尔在法国大革命的浪潮之中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孤立无援,从开始到结束,他一直都有自己的追随者,只是多与少的问题而已。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成为了一个孤立的少数派。
这让他感到迷茫且不安。
他作为总统,难道不应该直接拥有全部的权力吗?
大家难道不应该尊重他的意愿,接受他的选择吗?
从那一刻起,罗伯斯庇尔发现好像有些东西发生了改变。
那之后的两天里,罗伯斯庇尔白天处理共和国的事务,晚上则用大量的时间去阅读赵学宁的《共和国,他希望可以从中找寻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事实上,他找到了。
尽管这本书他已经看过了很多遍,但是之前有一些篇章他只是一眼带过,并没有着重关注,而现在他却发现这些篇章或许真的很有意义。
赵学宁不是平白无故把这些篇章写在这本书当中的。
这部分内容是关于共和政权内部的领导者的权力来源的讨论。
赵学宁认为,在推翻封建王朝建立共和政权的过程当中,必然会经历残酷的军事斗争,获取胜利之后,在军事斗争过程当中所建立的功勋和积攒的威望就会成为领导者的权力来源。
军功越大、威望越高,领导者的权力就越稳固,如果没有足够的军功和威望,那么领导者的权力就不会稳固。
因为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人类是慕强的,人类欣赏强者,愿意遵从强者的意愿,遵守强者制定的规则。
大部分人类并没有挑战强者的意志和决心,他们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没有强者的时候,他们会肆无忌惮的发声,表达自己的意愿,而一旦出现了一个可以镇压一切的强者,他们又会低头服从,变得非常温顺,甚至有点逆来顺受。
因此从本质上来说,不管政权的本质是什么,它想要建立,都离不开军事的震慑力,除非所有人类都进化到可以成为圣人的地步。
因此,如果想要掌控足够的权力,就必须要掌控足够的军事力量。
而军事力量的掌控又与个人的能力息息相关。
过去的封建王朝也曾经使用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确保军事权力掌控在最高领导者的手中,但是这些方式总也有他的弱点,时间一长,就无法运行下去。
轮到共和政权,在推翻封建王朝的基础之上建立的共和政权相比较于封建王朝来说,更加需要注意军事力量的掌控。
因为共和政权建立在王政覆灭的基础上,会对王政集团的利益造成毁灭性打击,所以王政国家必然拼死反扑。
没有军队,不仅领导者没有足够的权力,共和政权也无力保护自己,很快就会在周边专制王权国家的绞杀之中彻底覆灭。
赵学宁认为正确的优秀的理论体系往往不是因为其本身而推翻了陈旧的野蛮的理论体系,而是因为这些优秀的理论体系被聪明、有能力且对现状不满的人所接受,从而推翻了掌控旧体系的孱弱的既得利益者。
说到底,这个世界的真理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由学者提出,但是并不掌控在学者的手里,而掌控在拥有军队的人手里。
所以共和主义者更要注重对于军队的控制。
赵学宁在后面还给自己的理论打了补丁,他说对于军队的控制,不应该是以个人意志为主要目的。
虽然最开始必然会因为某个人而引导军队走向某条路,但是其根本目的并非如此。
不应该以某个具体的人为军队的效忠对象,而应该由那个人将共和意志灌输到军队当中,使军队成为共和政权的保卫者,最终让军事力量认同共和政权,从而巩固共和政权的统治。
如此一来,共和政权才能摆脱封建王朝的宿命,成为一种可以通行于整个世界的优秀的政治体制。
而在最后,赵学宁也有自己的感慨,表示人类的慕强本性真的很糟糕,无论在理论上多么优秀的政治体制,都会遭遇到人类本性的挑战,从而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哲学家、思想家和理论家只需要讨论和空想,而付诸实践的人们总会发现这其中出现的种种矛盾和问题。
该如何解决这些矛盾?
该如何确保优秀的政治体制得以建立和运行并且发挥出理论当中的效用?
反正死抠书本肯定不行,本本主义是要害死人的,必须要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实际的判断,颇有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感觉。
所以赵学宁认为共和政权的创立者不仅要具备军事能力,也要是一个道德模范,至少是一个可以约束自己权力欲望的人。
否则共和政权就算名义上建立起来,也只是一个翻版的更加隐秘的王权政治体系,真正的共和精神不会在那种国家里壮大,人类的共和之梦也不会实现。
这多少有点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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