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致远眨了眨眼睛。

他当然是想要趁机在赵学宁面前告上唐文山一状。

此前中央会议说的好好儿的,要给辽东政策倾斜,要送人,送钱,送粮食,送物资,还要修路,什么都说好了,结果两年多了,答应的东西才到位三分之一左右。

他接连多次向中央打报告,让唐文山搞快一点,联邦的运力不至于那么紧张吧?辽阳省明明贴着大海,你从江南直接海运到辽阳省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是不给?

唐文山那边总是让他少安毋躁,或者让他多等等,财政部没有多余的物资之类的,这给他气的!

他还以为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唐文山,可是他是行政系统出身,从来也没有和财政系统的人有什么矛盾,更没有和唐文山打过什么交道,这财神爷怎么就那么不待见自己?

再加上之前辽东军区奉命北伐俄罗斯帝国那帮老毛子,辽阳省、吉林省和黑龙江省都要出力给军队提供后勤,给狠狠的折腾了一下,本就不多的库存仓储又被调运了一大半,高致远感觉自己穷得都快要当裤子了。

结果在赵学宁面前小小的阴阳了唐文山一下,貌似没有效果?

赵学宁那么宠幸唐文山的?

其实吧,赵学宁也清楚辽东目前的困境,但是这个困境还真不是唐文山故意拖延、或者中央拿不出来钱什么所造成的。

主要是怕通货膨胀。

“致远啊,咱们连年用兵是用兵,各地都急需钱和资源去建设也是事实,但是中央绝对不可能拿不出钱来,咱们一场仗几乎把所有旗人都给铲除殆尽了。

这帮家伙一百多年搜刮积累下的财富,可全都到了咱们的腰包里,咱们能没钱吗?但是,致远啊,钱要多少有多少,关键问题是不能一口气全花出去,得有计划着来。”

“这……”

“没明白?你想啊,大清朝廷那帮人连连的搜刮民脂民膏,把大部分的财富都掌握在了他们的手里,民间呢,穷的是叮当响,老百姓都要当裤子了,饭都吃不起。

眼下咱们拿到了这笔钱,想把这笔钱用出去搞建设,但是不能一口气全部放出去,为什么呢?咱们有那么多钱,民间它未必有那么多的东西能跟咱们的钱做交换。

咱们是想花钱去买东西,然后去搞建设,让老百姓也能顺便赚点钱,可是你也要有东西让咱们买呀!那帮混蛋搜刮了近二百年的财富,那得是多少钱?

咱们想把这笔钱一口气花出去,但是结果呢?结果就是眼下整个中华大地上所有的货物加在一块儿,都未必有这笔钱那么值钱!到时候钱用出去了,货物买不回来,那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钱就不值钱了,货物就要更加值钱了,老百姓手上本来就没几个钱,钱还不值钱了,那就更穷了,到时候国家的利益和老百姓的利益都要受损,是要出乱子的。”

高致远愣了愣。

他显然没有想到这個层面上的问题。

他之前所考虑的全都是拿到钱搞到物资,尽快的把辽东地区的建设计划全部都拉上马开干,给自己攒足政绩好进一步升迁。

他也是一个渴望进步的人。

但是关于财富和货物之间的关系,他还真没怎么想过。

现在赵学宁这么一说,他再一想,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

此前民间经常有埋怨朝廷的说法,甚至他还听说某些地方已经把税收收到了好几十年之后,有些地方官就是把寅吃卯粮这件事情干到了极致,最倒霉的地方好像被收到了七十多年以后,老百姓真是穷的连骨髓都没了。

民间穷成这副德行,生产出来的东西连喂饱自己都不够,哪里还有多余的生产物资能够出售呢?

没有多余的生产物资能够出售,钱就买不到东西。

买不到东西的钱还算是钱吗?

这个问题萦绕在高致远的脑海里,很快得出了一个比较正确的答案。

“大总统,之前可能是我想多了,我没有想到这些问题,只是想着尽快把辽东的地方治理好,不要辜负您对我的期待,但是我却没有考虑到这些更加实际的情况,大总统,我错了。”

高致远对着赵学宁低下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赵学宁摇了摇头,拍了拍高致远的肩膀。

“你也不要太在意这件事情,你也好,我也好,咱们都是第一次治理这么庞大的国土,过去在南洋,咱们的国土其实比较小,人口也少,治理起来很方便。

现在一个辽东地区就能比得上咱们之前全部的国土,治理起来确实很麻烦,我也明白你们想要做出一些成绩的想法,想要展现给我看伱们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但是很多事情是需要时间的,种下去的粮食总要时间来生长,盖房子也不是一天就能盖起来的,运输需要时间,传递消息也需要时间,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而且咱们也并不应该着急,治理国家最不该的就是着急,一旦着急了,就会犯很多的错误,一个人犯错不要紧,他影响不了很多人,但是我还有你们不一样。

咱们是治理国家的人,咱们要是犯了错,影响的人就太多太多了,所以万事都要小心谨慎,该走路的时候,就要走一阵子,身子热起来了才能接着开始跑,还没走就跑,身子是受不了的。”

高致远把赵学宁语重心长的交代听了进去。

在赵学宁离开辽东之后,高致远便调整了自己的施政方略,给部下更多的时间,不再强制要求一些任务必须要限期完成,就算必须要限期完成的任务也给了更多的时间。

他开始放慢了脚步,不再那么急吼吼的催促着所有人一起往前跑,于是接下来的数月之间,辽东地区的发展态势渐渐归于平和。

原先被高致远的高要求逼迫的疲惫不堪的人们也终于有了可以休息和喘息的机会。

事实上,这一次赵学宁在北部地区视察,也的确发现了很多如高致远一样急吼吼的想要干出成绩的官员,高致远不是孤例,而是一种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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