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老祖真行,都这样了,还能笑的出来”。

一个瘫子,整天躺在灰暗的雪洞里,和死有什么分别?。

“没瘫”。

董师傅连忙说:“闺女出生以后,他也跟着一起吃草药,从站到走,可跛行也”。

这是因为中毒引起的肌无力现象,通过一段时间的针灸和调养,能恢复到之前的七八成左右。

虽然变成了一个瘸老头,董喜内心却无比轻快,少年从军、半生奴仆,他很少有机会为自己活着。

甚至有种“病来人自静、老去百不为”的感觉,今天给女儿做把木头梳子,明天又挖坑和泥烧起了陶罐,还养了一对贪吃的小松鼠。

“他不恨蛮凤儿吗?”。

“咋说呢,这俩人谁恨谁都有道理……”。

一个主母遇害,自己被强行灌毒,另一个流落荒城,亲人惨死于眼前,如果吴三四还活着,肯定不会放过董喜。

“蛮凤儿虽然有些极端,但和她妈不一样,她对董家的仇恨,更象是吴三四硬塞给她的”。

如同被洗了脑。

董师傅颇为感慨:“其实在她眼里,老祖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啥都懂,啥都会”。

尤其喜欢听他讲女娲、伏羲的故事,那些人首蛇身的上古大神,似乎更容易让她联想到自己。

而这份难得的平静,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人打破。

就是刚上任的农都尉。

“本来吴天化不想得罪这些当官的,他听董夫子讲过人类社会的管理体系和赋税制度,也跟着董阿大走过货、被人抽过头,可对方狮子大开口,恨不得一次就吃干榨净……”。

而且相当凶横,这边刚皱了一下眉,那边巴掌就抡了过来。

当然,吴氏族人也没惯着他,没等吴天化吭声,上去就是一顿胖揍。

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蛮凤儿,蛮凤儿又告诉了董喜,董喜心里奇怪,什闾城地处偏远,百里之内遥无人烟,那帮狗腿子平时连路都不愿意走,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再者,就算非交不可,也不能任由他们宰割,山野流民,垦田免租,这在律法上是写明的,白纸黑字。

“城里没有一个人懂这些,租地收多少、开荒收多少,按面积还是按人头?既然交了粮食就要上户为民,这中间道道多了……”。

董喜决定下山帮助吴天化,并打算以此为契机,搬回城里生活,不能让女儿陪着他在山上当老姑娘。

“其实,吴天化一直都不确定是谁杀害的吴芝兰,一,没有目击者,二,她一个字没说就死了,如果不是吴三四母女在同一天消失,也不会怀疑她们”。

当得知真相后,吴天化在吴芝兰的泥像前站了很久,既然是一命换一命,不如大家都放开,就此打住吧。

董喜问清了整个事件的经过,知道这次闯的祸不小,马上让人去探听消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一个大都尉,举着“沈”字旗,还有一面“告天下”,罪名是:妖城什闾,占我王土,得天于示,阻祸人间。

这就意味着,已经不光是粮食的问题了,可能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你。

“为了城里的几百号人,老祖当然还是想争取一下,不过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他让蛮凤儿选出身强力壮的族人,组建成金乌队,有守城的、埋伏的,投石近战一个不少……”。

不日,大军压境,沈鹤鸣立马于城外,方脸微长,浓眉凤目,肩甲上趴着两只金光闪闪的虎头,威风凛凛。

和四百六描述的一模一样,老百姓都称之为双虎将军。

“怎么谈的?”。

我想知道他攻打什闾城,除了受命于上级,还有没有别的企图?。

“那不叫谈,一见面就命令老祖交出打人的暴徒,还要补齐这些年未缴的粮食,没有就抓人,男的充军,女的公卖为奴”。

简直是逼死人不偿命,僵持中,沈鹤鸣的卫士射伤了吴天化,双方厮杀起来。

要比在阵前叫骂,吴氏族人可能不行,但要动真格的,他们原本就好勇斗狠,肚子里又憋足了一口恶气,把清剿大军打的是节节败退,溃如决堤。

“全族人都兴高采烈,但老祖知道这事儿准算不了完,眼下只能坚守不出,以战谋和,安排金乌队巡守值夜,别让对方钻了空子……”。

凌晨时分,刚刚合上眼的夫妻二人突然被一声尖叫惊醒,瞬间,整个城里都响起凄厉的哀嚎,蛮凤儿抄起长矛就往外冲,被他一把拽住。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吸入后,胸口烧灼难耐。

透过门缝,能看见不少人从家里跑了出来,但不出十步,便双手扼颈,痛苦叫喊,栽倒在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干尸,溅起漫天的粉尘。

红色的粉尘,和雾气融为一体,恐怖如斯。

“眼前的场景把老祖惊呆了,他一下猜出是沈鹤鸣搞的鬼,往城里投了毒,马上让蛮凤儿弄湿衣服,裹住鼻子和嘴,然后把所有能点着的东西都点着,扔出门外……”。

毒粉会随着热气飘散到空中,也会被火焰烧掉一部分,因此人在贴近地面的位置相对安全。

一时间浓烟四起、烈火熊熊,城外的官兵趁机攻破北门,披甲蒙面,前队泼水净地,后队张弓持弩,不论男女老幼,尽数射杀。

那天夜里的风,正好是从北面刮来的……。

“面对这种情况,饶是我们老祖也无计可施,再不走连自己都得搭上,只能拉着蛮凤儿,一头扎进城墙下的小河沟,逃回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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