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出去,捡回来一颗虫卵,叫她辨别一下,她却躲的比谁都快,说同益古镇的虫子凶,不能碰,自己也肯定不认识。

齐公主让我放在地上,用鞋尖捻破,前后左右看的十分仔细:“……黄中透红,僵而不死,应该是血蟮,就是蚯蚓,药虫的一种,专吃血中之污”。

“那这些人都是病死的?”。

“也可能被人下了毒”。

她“啪”的将虫子踩扁,又招呼徐丝桐,往外抬狼尸,我咋咋呼呼的要帮忙,不让。

“你过来”。

龙珊突然叫我。

她盘腿坐在狐大姐的皮帽子上,腰杆挺的笔直,比胡小铃还象个半仙:“不懂就少说话,你现在是白狐社的坐堂客,别让那两个丫头小瞧了”。

什么是坐堂客?。

“先生”。

狐大姐紧着解释:“坐堂就是掌家,大小姐坐堂招夫,就是上门女婿的意思”。

话说早了吧,白狐夫人还没束尾呢,怎么就轮到她了?。

“不早,不早,夫人也到了年限,再加上先生你身份尊贵,指定能成,这次回去,三大堂几百口子人,少不了说三道四,您得帮衬着点大小姐”。

帮衬?就是摆谱呗。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象我这样的,穿上龙袍也不象太子,早知道不跑了,何苦来着?。

可胡小道忒不是个东西,姥姥的,有他没我。

转过身,继续看墙上的壁画,一个女人坐在花丛中,怀里躺着个受伤的男人,在他们四周,成群的弓箭手蓄势待发。

男人眼见是不活了,女人伤心欲绝,抓着欢喜花往嘴里塞,而她的另一条胳膊已经变成了翅膀,挡住射来的箭矢。

边角只有八个字:君为妾死,妾为君孤。

这画的是谁?我琢磨了半天,猛然想起来:白英孤。

她还真是个女的。

至于那个死掉的情郎,我认为是某某白英氏,为了救她,中箭身亡,临终前仍不忘圣女的安危,于是白英孤选择忍痛独活,替心上人守山护寨。

为情舍身,轰轰烈烈。

再往这边走,是一个长袍女,立于山间,容貌淡雅,目光悲悯。

两个大女站在她身后,怀抱琵琶壶,撑起伞帐纱帷,旁边跪满了人,还有三趾鸟妖,纷纷举着竹筒木瓢,讨要圣水。

字有些残缺不全,但勉强能顺下来。

北方有山,山中有仙,如故如旧,思之难安。

还有几行自述:无怪我半生放浪,原只为今时今日,一次相见而已。

完了,沈留白竟然看上了圣女,是不是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个高不可攀的女子?就象狐大哥一见倾心的魏加加,以及让高保成捶胸顿足的玉环。

其实在我心中,珍景也算,得不到的,永远最值的怀念。

随着手电筒的移动,石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半人多高,整幅画已经被毁,只留下头顶的一小部分。

但这一小部分却诡异无比,美人梳妆图,女人背对着铜镜,笑靥如花,镜子里却还有一张脸,眉头微蹙,仿佛有万般愁绪。

两张脸明显不是一个人。

我在最下面找到了半截诗尾,一行是:顾狂生,一行是:笑斯文。

这次是彻底看不懂了,随手往洞里照了照,没想到居然也有开凿的痕迹,刚探进去半个脑袋,顿觉满鼻子的甜香。

是蜂蜜的味道。

蛇胆莲!

不对,不对,哪有这么多蛇胆?好象不要钱似的。

里面有块大石头,形状和窟窿对得上,而且一头大一头小,从外面能推开,但是不好堵,给我的感觉,象是有人刚从这儿出去。

有画的那一面靠在墙上,我扳不动,扭头叫狐大哥。

“这不太好吧?万一让长乐佛知道……”。

狐大姐有些担心,十人墓是沈氏阴宅,平时歇歇脚、避避风雪自然没人说什么,一旦越了界,就等于擅闯禁地。

龙珊闭目不答。

没办法,只能冲狐大哥一挥手,谁知两只老狐狸却挡在他面前,咬住裤腿,死命的往后拽。

狐大哥脸色一变:“先生,赶紧出来,有古怪”。

都说狐狸天性胆小,但老大老二经过多年的训练,在熊豹面前尚不会如此,可见洞里不光有东西,而且相当危险。

他这一喊,弄的我也挺紧张,我属于那种又怂又爱凑热闹的人,正在犹豫不决,突然挤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子。

“龙哥,我替你打前锋”。

竟然是徐丝桐,黑大衣已经脱了,人很瘦,显的脑袋很大,趁我发愣的时候,一把抢走手电筒,拉着我就往里爬。

“小豆子,别胡闹……”。

齐公主也跟了进来,还有狐大哥。

地道只有五六米长,尽头是一个宽大的洞穴,修的四四方方,非常规整,中间排列着数十口巨大的石棺,没有棺盖。

这一次,每个人都闻到了那种香气。

徐丝桐扒着棺材往里照,全是黑褐色的蜂蜜,包裹着一具男尸,身无寸缕,好象人形的糖葫芦。

她“哎呀”一声,捂住眼睛,把手电筒往我怀里一扔,跑了。

头顶有“嚓嚓”的轻响,没等看清楚,就听见狐大哥叫我。

棺头供着灵牌,红底描金:沈氏宗公,家后之位。

这人居然是沈家后,雪山郎,是除了沈鹤鸣之外,又一个改变沈家命运的大人物。

“黄牌往生,红牌续命”。

齐公主轻声给徐丝桐讲解:“立这样的牌位,说明在沈家人眼中,他并没有死,随时都会复活”。

“沈家蜜棺”。

我想起海茉莉曾经说过,很多家族都有令尸身不腐的妙法,但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

桥头巫以“棺”易“棺”,弃表存里,但如果你既舍不得灵魂,又舍不得皮囊,只怕永远不会有两全之策。

中间有口棺材,躺着一个大胖子,肚皮都鼓出来了,就算有盖也扣不上,一开始,我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人叫沈悲田,“悲田”二字,特别耳熟。

可当灯光扫过他身体时,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他皮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活的,又细又长,绕过肩膀,顺着胳膊往下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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