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
名为‘希儿’的少女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不识字的人:身旁这个家伙,连孤儿院都没有待过吗?
真可怜——
这么一对比,似乎她的身世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念给你听。”
两人走在这座拥有只有昏黄灯光的地下城镇中,少女的声音不断响起。
“下城区的居民们,当你们收到这张传单时,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正遭到裂界的侵蚀。”
“在过去,我们有银鬃铁卫站在裂界的前线,抵御那些怪物。然而一纸调令,士兵们带着武器去了遥远的战场,再没有回来。”
“没有银鬃铁卫的庇护,许多城镇纷纷沦陷。有人逃到磐岩镇、铆钉镇挣扎着寻找新的生活;有人躲在废弃的矿脉中,过着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
“但是这些悲剧注定无可避免吗?”
“当然不是!”
“拿起你的十字镐,带上破岩爆炸物,纵然裂界的侵蚀从未停止,纵然怪物们来势汹汹。不必幻想着银鬃铁卫何日归来,我们自己守护自己的家园!”
“除了战士,我们需要更多的人维持秩序,参与医疗救助,一起商讨下城区的明天,‘地火’期待你的加入——”
念完了手中的宣传单,扛着巨型镰刀的少女转头看向李虞。
“即便身处下城区,我们心中的火焰也永不熄灭。”
说完,她指了指自己左手臂上扎着的鲜红布条,
“这就是地火人员的标志。”
“武装、治安、医疗、规划——还说你们不是政府?”
“你?!”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开个玩笑而已。”
名为希儿的少女虽然对李虞的这个‘玩笑’怒目而视,却并没有动手揍人,让举起双手的李虞眼帘微垂。
面对挑衅,并没有滥用自己的力量;以及从之前那些病人的态度上来看。‘地火’是什么组织暂且不谈,这位‘希儿’小姐算得上是个好人。
那么:
走在下城区凸凹不平的砖石街道上,一个可能在李虞的脑海中浮现。
也许,‘坏人’其实是自己?
————
第三家,
“去娜塔莎的诊所检查?”
这名病人脸色苍白,但是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
“我不需要娜塔莎医生的帮助,让她省点心,也省点药,去救助其他人吧。”
相比起第一个的颓废,第二个绝望,这个矿工冷静得多。
“别误会,我很尊敬娜塔莎医生。”
“她是下城区唯一良心医生。”
面对希儿的劝说,这名站在门口的矿工微微让开身形,露出了房间中两个小孩。
“我只是不太认同她的做法,缺乏效率,太过理想:谁都想救,结果就是谁都救不了。”
“我们矿工需要的是见效快的药物,如果不工作,就没有钱养家糊口。大家不是傻子,瓦赫医生的‘特效药’有问题,其实谁都知道,然而那又有什么关系?”
这名矿工脸上带着一种决绝,为了亲人无所畏惧。
“要养育两个孩子,我没有时间躺在医院中慢慢治疗,能够让我更快去工作的药物,就是好药物!”
“为此,我愿意承受使用这种药物的‘风险’:即便是会加剧病情,不幸离世——”
“希儿小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请不要剥夺我们最后的尊严。”
“我明白,”
紫色中长发的少女叹了口气,
“保重身体,就当是为了你的两个孩子。”
...
“是不是觉得我在做无用功?”
离开这户人家之后,巨大的镰刀被少女拖在地上,边走边自言自语。
“瓦赫留下的东西,即便是过了几年依然被大家奉为‘神药’。甚至在很多人眼里,我的所作所为,只是嫉妒瓦赫的才华。但我还是要说,他不配‘医生’之名!”
“我认识的瓦赫医生,”
李虞开口接过话题,
“是个标准的科学狂人:每天埋头实验,废寝忘食,最后甚至搭上了自己的...”
一路旁观下来,李虞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免费的药物,治愈一切的万能药,诡异的后遗症。
也许瓦赫医生并不想自己想象的那样完美,也许他曾经...
但是:
“瓦赫医生救过我的命。”
“在我眼里,他毫无疑问是个称职的医生。”
就在两人穿过一条金属隔板分开的小巷时,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迎面而来。
“你们...看见我的孩子,看见我的丈夫了吗?”
这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头发乱糟糟、衣服肮脏、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眼神恍惚、脚步踉跄,当看到李虞和希儿之后,眼中突然浮现出诡异的光。
“我找不到他们了,你们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你们一定知道——求求你们告诉我!”
这个女人,精神出了问题。
任由对方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臂摇晃,李虞微微摇头。
“抱歉,夫人。”
“我不认识你的丈夫和孩子,你的家在那里?我们送你回去。”
“我的家?”
这名妇人放开抓住李虞的手,茫然的晃了晃头。
“我的家...我是谁...”
很明显,她连自己是谁都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
“我的孩子,我的丈夫...他们在哪里,你知道的对不对?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面对妇人希冀的目光,李虞叹了口气,看向旁边的希儿。
“雷蒙夫人,我带你回家。”
少女一只手拖着镰刀,一只手搀扶起这名精神不正常的女人。
“照顾好自己,你的亲人...会回来的。”
————
“她的丈夫和孩子,是不是...?”
“嗯。”
将那名妇人送回她的家,然后拜托她的邻居帮忙照看之后,两人离开了那条街道。面对李虞的询问,希儿点了点头。
“她的丈夫和孩子生了病,耽误了工作生计。”
“于是,他们从互助会那里买来了瓦赫留下的‘万能药’,然后——”
不用希儿说,李虞也能明白后面发生的事情。
病情爆发,双双去世。
那个妇人承受不住打击,疯了。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瓦赫医生,对吗?”
李虞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岩壁。有些后悔来到这个‘下城区’了: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
“可惜,我算不上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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