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青,苍山暗,细雨淅沥。
一排采药人穿行在山道上,背篓里采挖的茎叶被雨水冲刷得明艳艳的,带着几分新绿。
暮春时节,天气尚寒。
外出到山上讨生活的人最忌生病,冒着反春似的冷雨,他们显得行色匆匆,急于找寻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暖暖身子。
偏偏落在最后的两人抬着一副简易担架,上面躺着一位脸色煞白的少年,随着山路颠簸,他却无声无息的抿着纤薄的嘴唇,死了一般。
“哎哟!”
山路湿滑,两人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滑入旁边深涧,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没好气儿的骂道:
“娘的,说不让他来,他非要来。这要是不小心死在山里头,咱们回去受埋怨事小,沾染一身晦气事大。哼,药材没挖到几根,倒是先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了。”
“哎,少说两句吧。他也是可怜人,本就没几日好活,不知道从哪本破书里翻出一副奇怪的药方,为了活命想到山里拼一把。蝼蚁尚且偷生,咱们怎么说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乡亲,这么大点儿的孩子,眼巴巴的求上门,荣生大哥怎么好开口拒绝?”
奔行在前面的一位中年人回过头,粗大的眉梢微微下垂,带着一副苦瓜脸,瞪着眼睛道:
“别聊,专心走路!你们两个,想陪葬不成?”
“我记得前面那片半山腰上有一处破庙,咱们过去歇歇脚。”
“这孩子,我也是看在长福兄弟的面子上才答应下来的。他去世的早,就撇下这么一颗独苗,咱们这些老兄弟怎么着也得帮着照看一下。等下到庙里烧点热水,喂上几口干粮,能活过来就活,真活不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看来,天生一张苦瓜脸的中年人就是一行采药人的头领——许荣生。
细雨朦胧,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柔,洋洋洒洒的吹过来,仿佛细密的针尖扎在脸上,冰得皮肤隐隐作痛。
众人不再多言,只顾低着头赶路。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刚才的那个趔趄,似乎已经把担架上的少年惊醒,他利剑似的睫毛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听到几个采药人的言语,王无患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疑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极为真实的梦。
他记得十分清楚,自己为了考研,确实是在扩充一些草药学相关的知识,正在彻夜翻看《神农本草经》《本草经集注》《本草备要》等经典古籍,怎么一转眼就来到了这里?
念头刚起,却有另外一种人生记忆山呼海啸似的涌入脑海,大燕国……草药铺……童养媳……
强烈的痛楚差点让他的脑袋炸裂开来!
与此同时,识海中却飘出一列列金色的文字:
【清轻升浮为阳】【重浊沉降为阴】【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凡寒热温凉,为气也。酸苦甘辛咸淡,为味也。气为阳,味为阴。】【酸属木入肝、苦属火入心、辛属金入肺、甘属土入脾、咸属水入肾。】
在炽烈或幽暗的变换中,这一行行文字仿佛带有镇压世间万物的力量,令空间都发生了扭曲,在浩渺的嗡鸣中,一个个蚀刻在他的灵魂上,让他终于控制不住呻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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