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前一样都是一斤,够吃不?不够吃我再加点儿。”
“那就再加点儿吧,咱家那么些人呢,一斤分量有点儿少,都填不饱肚子。”
从秦始皇统一度量衡到现在,一斤都是十六两。
直到五九年上面发布《关于统一计量制度的命令》,一斤才改成了十两。
李母所说的一斤窝头,其实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一斤半。
她蒸的窝头比较小,一个大约二两重,一斤就是八个。
李浩蹬三轮给人拉货属于体力活,胃口比较大,再加上菜里没什么油水,平时一顿吃三四个才能扛得住饿。
很快一锅窝头蒸得了,李母用筷子一个个捡出来放在盘子里,热气腾腾。
接着李母拿掉双耳锅中的篦子,倒掉里面的水,重新放火上把锅子烧热,再往里倒一点儿大豆油。
油热了便把事先切好的土豆丝放进去翻炒几下,放醋,放葱花,放干辣椒段,放盐,炒熟就盛到盘子里。
一盘简单的炒土豆丝就这样做好了。
这年头家里做饭没有给土豆丝过凉水的习惯,一点儿淀粉都舍不得丢。
吃起来的口感肯定不如过了凉水的炒土豆丝清脆,但有的吃就不错了,没谁会挑三拣四。
李母把炒得了的菜放在桌子上,然后对李浩吩咐道:“去把你嫂子还有大侄儿叫来吃饭。”
李浩随即起身出门。
过了连接中院和后院的月亮门,他正面遇见一小屁孩儿。
两人对视一眼,那小子转身就跑回到了家中。
“见了我跑什么?”
李浩脸色一黑。
那小屁孩儿是他大侄儿,也就是他大哥李猛和嫂子张兰的儿子,今年才六岁,还没有上学。
来到李猛家门口,刚想敲门,门就自动打开。
门里头站着张兰,她穿着一身靛蓝色的工装服,扎着一条到腰部的马尾辫。
李光躲在她屁股后面,伸头探脑的偷偷看着李浩。
“嫂子,饭菜做得了,咱妈让我来喊你过去。”
李浩看着张兰语气平静地说道。
张兰点了点头,随即拉着李光的手,跟着李浩来到了中院儿家里。
李父坐在了餐桌前,李光洗完手坐在了他身边,张兰挨着李光坐下。
李浩坐在了李父对面,李母也收拾完,坐下开始吃饭。
简单的食材,有限的调味料,李母却把饭菜做的津津有味。
“怎么样?”
李母期盼的看着李光问道,她忙活了个把小时才做好的晚饭,想听到别人的评价,尤其是她小孙子的。
李光的嘴巴塞的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好吃。”
李母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的碗里:
“那就多吃点儿,吃的多才能张高个子,你看你叔长的这大高个,就是打小多吃饭,才长成这样的。”
李光看向对面的李浩,想问问是不是多吃饭才长这么高的。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身边的张兰瞥了一眼。
李光只好憋住不问,继续埋头干饭。
李浩看到这一幕,心里清楚张兰不让李光跟自己交流,是怕自己带坏了这小子。
李猛以遗臭万年的方式死了,张兰就痛定思痛,决心不能让李光步了李猛的后尘。
而原主在张兰的眼里,跟她丈夫李猛一样是王八蛋。
所以张兰就叮嘱李光远离李浩,最好是连句话都不要说。
刚才李浩去后院儿喊他们吃饭,李光见了他就跑,正是因为张兰的叮嘱。
对此,李浩不生气,也不着急辩解。
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指望不上,不靠谱的李浩了,而是有颜值、有担当、有学问的三有青年。
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用语言辩解,不如实际行动证明。
……
明天虽然是周六,但大人需要上班,小孩儿需要上学。
九五年开始实行双休制度,现在才是五五年春,离法定双休还早着呢。
张兰吃过饭后,便和李母一块把餐桌收拾了,洗碗刷锅,扫地。
收拾利索之后,才带着李光离开回后院家里。
中院儿这屋,就剩下坐着喝水的李浩,打着哈欠的李父,和洗抹布的李母。
李母边擦桌子,边心疼地问道:“从咱们这儿到牛栏山有四十公里,这么远的路,二郎你今天得累坏了吧?”
李浩还没有开口回答,李父就冷不丁的哼了一声:“这么点儿路就受不了了?当年我跟他爷爷挑担子进城卖菜,也没喊过一声累。就你心疼他,我看老大就是你给惯的。”
李母停住手里的活,看着他不满道:“还说我呢,你整天在学校里瞎忙活,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俩孩子?!”
“妇人之见,我不跟你吵。”
李父神色有些不自然,说完便转移话题,扭头看向李浩:“吴老板给你多少钱?”
“两块三。”
“嗯,不少。”
李父点点头,“下周五你再过去一趟,他酒馆里的酒一星期差不多就能用完。”
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去。”
李浩当即拒绝。
穿越后他的身体素质好了很多,去牛栏山拉酒是挺累的,但也能接受。
拒绝李父的原因主要是不想让对方瞎掺和,什么都不懂就胡乱给他接活。
他要走独立自主的发展路线,拒绝外部势力干涉。
“嗯?不去?”
李父语气不善,皱着眉头瞥了李浩一眼:“你屁股又痒痒了是吧?”
然后看向屋门后面的笤帚,大有李浩再不答应,他就抄起来给李浩做顿竹笋炒肉的架势。
李母警惕地盯着李父,心想万一对方要抄起家伙动手,她就拦住并让李浩快跑出去。
“今儿不聊屁股的事儿,就说拉酒,不去就是不去,干不了就是干不了,不能含糊。”
李浩语气坚定。
这话气的李父牙痒痒,“臭小子!我看你真是欠揍了!”
他想要站起身,去找趁手的兵器。
结果被李母用力按在椅子上,“李浩快跑!你爹要揍你!”
“我不跑,有理我怕什么,老爹你听我解释完。”
李浩嘴上说着不跑,但悄悄往后挪了挪屁股底下的椅子,万一李母没有按住李父,他好及时跑出去。
被李母按住的李父指着他厉声道:“好,那你说!要是你今天说不出点儿道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父让他说,那他就说。
“我打小身子骨就不好,去牛栏山跑那么远的路,没到那儿就累的不行了。
再加上搬酒,往回赶,我是走一段,歇一段,我这衣服早就湿的透透的,都能扭出水来。
带的那水壶也根本不够喝的,嗓子早冒烟儿了,要不是能上老乡家要碗水喝,我八成是没法回来,得渴死在半道上。”
诉苦的时候,李浩神色疲惫,声音嘶哑,嘴唇还哆嗦着。
这演技,老谋子见了都得震惊一下,然后竖起大拇指跟旁人说这就是老戏骨。
“呸呸呸,说什么‘死’的,不吉利。”李母连忙道。
李父没有吭声。
李浩唉声叹气地继续道:“这一趟下来,我是腰也疼,腿也疼,嗓子也疼,明天后天别说出去拉活,就是下地走路,都不一定能行了。
吴老板给的这两块三看着是挺多,但这活儿也累人啊,拉一趟,就得歇上两天。
相当于三天才赚了这两块三,摊下来一天还不到八毛,还不如我平时拉货,一天八毛九毛的赚呢。”
都说儿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李母听到李浩这一趟下来腰疼、腿疼、嗓子疼、走路都走不了后,心疼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妈不知道你这一趟能这么辛苦,好好的在家里歇几天吧,等歇好了再说。”
反观李父,却仿佛一点儿都不在乎,“我看你小子就是想偷懒儿,揍一顿就老实了!”
“你敢!”
李母红着眼看着他,与对待李浩时的态度截然相反。
看着李母护在自己身前,李浩的心头一暖,站起身想要将李母扶到椅子上。
可李母却抓住了他的手:“我的儿你快坐下,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啊。”
李浩摇摇头,不服气道:“妈,我爹想揍我,那就让他动手吧,您甭拦着,他这当爹的不慈,我这当儿子的,不能不孝啊。”
李母焦急道:“绝对不行,妈知道你从小身子骨就比一般人弱,跑了这一趟就已经够累的了,再挨顿揍,怕是个把星期都好不了了啊。”
说完,李母搂着比她高两个头的李浩,转身瞪着李父:“你要敢拿二郎出气,我跟你没完!”
李父看着‘孝顺听话’的儿子和‘温柔贤惠’的妻子,已是气的双手哆嗦。
“说我不慈,说我不慈。”
他咬着牙气愤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就是因为我之前太慈了,才让你哥犯下大错!犯下大错啊!
我要再不管你,早晚有一天你会跟你哥一个下场知道吗!”
李父红着眼睛,像一头被激怒的受了伤的野兽。
李浩静静地看着李父发泄悔恨、愧疚、愤怒,和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李浩的心中除了无奈,并没有其他的感觉。
因为,他终究不是李父真正的二儿子,而是来自未来的穿越者灵魂。
或许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会像李父说的那样,不严加管教就落得跟他哥一样的下场。
但他不会。
他比原主要靠谱的多。
只是李父不知道这事儿,还以为他跟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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